碗里没装金银,只有几张泛黄的药方,字迹比账本上的工整些,写着“防风三钱,荆芥二钱,治风寒”。最底下压着张红纸,用胭脂写着“喜”字,边角都磨烂了。
“这是你王奶奶的陪嫁碗!”老马捧着碗手抖个不停,“她总说,当年生小儿子时风寒重,就是靠这药方子捡回条命。这喜字,是她和你王爷爷成亲时贴碗上的。”
狗蛋捡起药方子,歪着头念:“防风……是不是就是咱后山长的那种野草?”
“可不是嘛,”赵铁柱蹲下身,看着碗底的鲤鱼图案和碎瓷片严丝合缝对上,“以前缺医少药,小病小痛都是靠这些草药熬过去。这碗装过药,盛过喜酒,最后还藏着救命的方子。”
夕阳把石桌染成金红色,众人围着那只缺角的青花碗,老马用布仔细擦着碗沿,周丫把银锁挂在磨盘的木柄上,狗蛋在药方子旁摆上刚做好的豆腐,热气腾腾的。
“你王奶奶总说,日子就像这碗,磕磕碰碰难免,只要底子没漏,就能接着用。”老马把账本上的豆腐账念给大家听,“你看,她借出去的麦种,从来只多还少要,谁家有难处,账本上就多一笔‘暂欠’。”
赵铁柱把两半瓷片拼好,用米糊粘在碗边:“这碗咱不扔了,摆在祠堂的供桌上,让后人知道,以前的日子虽苦,可人心热乎。”
周丫忽然指着碗底:“这鲤鱼眼睛好像是用胭脂点的!”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鲤鱼的眼珠红得发亮,像是刚点上去的。老马摸了摸,眼眶湿了:“是你王奶奶的手艺,她总说,日子再难,也得有点红颜色才像样。”
磨盘还在缓缓转着,豆浆的香气混着槐花香飘散开。赵铁柱看着石桌上的碗、锁、药方和账本,忽然觉得,这些旧物件比任何金元宝都金贵——它们记着苦日子里的暖,难岁月里的盼,还有一辈辈传下来的,怎么把日子过下去的道理。
狗蛋舀了勺热豆浆递过来:“赵叔,你看这豆浆,像不像账本里写的‘待客用’?”
赵铁柱接过喝了一口,热流从喉咙暖到心里,他笑着点头:“像,太像了。”
夜色漫上来时,祠堂的灯亮了,那只缺角的青花碗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碗沿的碎瓷片粘得稳稳的,就像那些被岁月打碎又重新拼起来的日子,虽不完美,却透着一股子踏实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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