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匠把石漏斗拼在石槽上,正好严丝合缝:“这是滤水用的,把泥沙挡在外面,跟现在渠里的过滤网一个理。”他拿起石闸板,“这上面的卡槽,能控制水流大小,比现在的铁闸还精巧。”
陈家媳妇忽然在石构件堆里发现个小木盒,打开一看,是卷竹纸,上面画着老渠的图纸,标注着“引山泉经七闸入百田”。“是俺外公画的!”她指着图纸角落的小印章,“这是他的私章,他是当年的渠长。”
图纸上还记着修渠的工分账:“王大柱凿石三天记十工分”“李铁匠修闸板换麦五斗”……名字大多是村里老人的祖辈,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
“这些得拿回祠堂,”赵铁柱小心地把图纸卷好,“老渠和新渠,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地喝水,让麦结籽。”
往回走时,渠水在石构件间流淌,发出“叮咚”声,像在和老构件打招呼。巧儿的向日葵苗又长高了点,叶片上的水珠滚进土里,溅起的细尘里,仿佛能看见老辈人挥锤凿石的影子。
把石构件运回祠堂时,天已经擦黑。施工队在渠边挂了盏马灯,灯光映着渠水,像条流动的银带。众人坐在翻过来的石槽上,分吃陈家媳妇带来的绿豆汤,汤里飘着新摘的薄荷,清爽得很。
“这石槽当桌子正好,”李木匠喝着汤,“等明天,俺在槽边刻上‘新渠通’三个字,跟老水位线呼应着。”
狗蛋指着渠里的小鱼:“等麦子割完,咱在渠边挖个小塘,把鱼养起来,明年就能吃了。”
周丫却惦记着图纸:“俺要把工分账抄下来,贴在祠堂的墙上,让后人知道,修渠从来不是容易事。”
巧儿趴在石槽边,数着水里的灯影:“娘,渠水会流到镇上吗?俺想让镇上的小朋友看看,俺们的渠里有会发光的鱼。”
陈家媳妇笑着点头:“会的,水是活的,就像日子,会流到该去的地方。”
赵铁柱看着渠水在灯光下起伏,忽然觉得,这渠就像根长绳,一头拴着老石构件、旧图纸、布鞋上的针脚,一头拴着新铁管、马灯影、向日葵的嫩芽,而中间流淌的,是一辈辈人盼水、引水、惜水的念想。
远处传来施工队的歌声,混着渠水的“哗哗”声,在麦浪里漫开。老槐树上的红布被风吹得飘,像在给这新渠唱支老调子。石槽里的绿豆汤还冒着热气,映着众人的笑脸,暖得像渠水刚浇过的土地。
“明天,”赵铁柱拿起块石闸板,在手里掂了掂,“咱把这老闸板嵌在新渠的闸口上,让老的看着新的,新的记着老的。”
没人说话,只有渠水在应和,“哗哗”,“哗哗”,像在说:中,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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