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桓吩咐带来的差役去当铺里查洪运要赎回的东西,当铺的掌柜不久便亲自送到了官邸。
那是一只掌心大小的黄色玉佩,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因为当银准备得不够,洪运并没有赎走它。
罗桓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只觉得花纹雕饰得不错,但到底琢磨不出这玉有什么特殊之处,便差人将黄玉送到了陆宅。
沈瑜知道这是洪运想要赎走的东西,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于是便收好放到了卧房内。
她先往乐安写了一封信,告知春燕将乐安县的食铺安排妥当,然后尽快到济州来接手这里的食铺。
之后,接下来的几日,她便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食铺里。
她一面吩咐英娘将手艺悉数传授给后厨的伙计,又会抽出时间记录每日食铺的进项、顾客的反应以及铺子里有无需要完善的地方。
苏羽也应她要求的呆在账室里,根据目前食铺的经营估算未来铺子的进项,以及账目上的流银该如何使用等。
自陆琢的任命文书到达,罗桓及江副史一行便算是完成了巡史的任务,次日便启程返回了京都。
不过,张知府、蒋同知以及姜纮等一众官员前来道贺,又在酒楼设宴,庆贺陆大人兼任通判一职之喜。
宴席上,几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看上去一派和睦,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家人。
不过,宴席之外的景象却全然不同。
是夜,秋日的阵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寒凉。
雷捕头应陆琢的吩咐,带了几十名差役从乐安赶到济州,此时他正同李昭、武安等一起蹲守在城郊赌坊外。
他们已经一连守了三日。
雷捕头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头,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很低:“咱们大人怎么就这么笃定洪运一定会到赌坊来?”
李昭微眯着鹰目看向赌坊的门口,沉声道:“公子也并非全有把握。前几日谭格率人拿着洪运的画像四处捉拿,说明洪运目前应该还在济州内。他如今不敢随意露面,还想要赎回典当的东西,想要快速增加银子,十有八九会选择去赌。”
武安挠了挠头,无声凑近李昭身旁:“昭哥,万一洪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赌坊,我们是不是到赌坊里面去才更容易找到他?”
“谭格他们听从姜纮的吩咐,已经安插了人在赌坊里,我们不能贸然进去,以免打草惊蛇。不过刘长随现在赌坊里,他认得洪运,如果看见洪运出现,便会打开那扇窗子做信号。”李昭说完,朝二楼窗子处看了一眼,低声吩咐,“武安,绕到赌坊后面去,防止他弃窗而逃。”
还未等武安挪动,二楼的窗户突然啪嗒响了一声,只见刘祥满脸急色地站到窗棂处,伸手向外用力挥了挥手。
李昭立刻会意,洪运果真出现了!
几人还未从暗处出来,突然听到赌坊里传来骚动响声。
李昭霎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刘长随满脸着急,必定是谭格他们的人也发现了洪运!
他鹰目微凝,再次擡头朝窗户处望去,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窗棂处翻身跃下。
那人虽然乔庄过,但武安与洪运打过交道,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洪运!
洪运没逃多远,他刚奔跑至巷口的拐角处便被人团团围住。
武安双臂抱胸,指尖上旋转着一把飞刀,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得意:“洪运,没想到吧?后面还有一群要捉拿你的人。跟着我们走呢,说不定你还有命活,要是被后面那群差役捉住,你可是必死无疑!”
远处传来谭格带着差役追赶过来的沉重脚步声以及追赶呼喝。
洪运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便索性摸出了腰间一把短刀,打算和几人来个鱼死网破。
还未等他抽刀出鞘,李昭冷声道:“洪运,武安方才所言不虚。济州连日来一直有人抓捕你,为得就是杀你灭口。你跟我们走,将劫走官银的事如实告诉陆大人,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洪运按在刀鞘上的手迟疑一瞬,似乎正在思量李昭所言是否为真。
“袁启已经死了,他死在济州采矿地,死因很是蹊跷,”雷捕头在后面补充道,“你若是被谭格一行人抓走,必定和袁启是一样的下场!”
洪运听完,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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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完毕,陆琢看上去也像有了几分醉意。
张知府、蒋同知不胜酒力早已离席,只有姜纮依然不见醉态。
他眉眼含着笑意,在酒楼前作别:“陆大人,以后还望多多提携属下。”
“姜公子谦虚,”陆琢眯起眸子笑了笑,“我初到济州,以后还得姜公子提点。”
两人热络地寒暄,似乎经过这一番推心置腹的酒宴,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
眼看着姜纮的马车驶远,陆琢脸上的醉意一扫而空,立刻吩咐人驾车去了之前与李昭约定好的地方。
暗房内,烛火幽暗。
洪运认命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跪伏在地上。
他已经将抢劫官银的事说过一遍,所说与袁启一般无二。
陆琢负手默然立了片刻,开口冷冷问道:“你当日劫走官银,当真不是受人指使?”
洪运舔了舔干涸的唇角,俯首诚恳道:“陆大人,确实无人指使我。那个绸布贩子欠我银子,我只是为了让他还我赌资......”
陆琢凤眸微凝,眉头骤然拧成一团。
他此前曾有过推断,如果洪运劫走官银并非受人指使,那被调换的官银一旦运到山阳县,岂非便会被人发觉?
难道洪运等人即便不劫走官银,这官银也会受人指使出意外?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出瞒天过海的大戏,只有随行的户部主事及护卫被蒙在鼓里,而从济州到山阳县的某些官员,都已经知晓此事?
当初去山阳县会见罗桓,所见的灾民民居的安置,药铺林掌柜的异常等,似乎昭示着这一切都趋向于他所猜测的第二个可能。
想到这里,陆琢不禁感到一阵寒凉之意窜上心头。
当初的济州知府现任济东布政使,以及如今的张知府,蒋同知,姜纮,除了这些人,还会有哪些官员会牵涉其中?
烛火噼啪一声响动,将他的思绪蓦然拉回。
陆琢神思回转,垂目望过去,又问:“你要去当铺赎回的东西,对你来说究竟有何用?”
洪运愣了几瞬,低声道:“那是我义父送给义妹的东西。义父病重之时,义妹用它换了当银。当初我......我离开济州后,并不知道义父后来病重之事。自从逃出乐安,我放心不下义妹,便又悄悄回了济州,这才发现她把那么珍贵的东西送去了当铺,才想着......赎回来。”
陆琢听到这话,凤眸微凝。
他此前命刘祥查过洪运的行踪,并不知晓他在济州还认有义父和义妹,不管这与案情是否有关,定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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