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独自伫立在落地窗前举目远眺。
夕阳余晖斜照进来,刺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李严宏临走时那个复杂的眼神,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里面有无奈,有决绝,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后的狼狈。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低声自语。
有那么一瞬间,陈天动过一丝恻隐之心。
百度,或许罪不至死。
可这样的念头,也不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彻底烟消云散。
资本市场上,哪有什么情理可讲?
真正的资本角力充满血腥,有时连法律都不那么管用。
若资本家个个遵纪守法,又何须那么多监管机构的存在?
再说,李严宏在他面前表现得风度翩翩、举止得体,俨然一副君子模样。
可他,就真的是君子吗?
或者说,这资本市场里,哪有什么君子?
君子,本就不在这个地方出现。
另一边,李严宏一离开陈天的办公室,片刻未在深城停留,直接订了最近一班回京的机票。
对他而言,他已经认了。
他愿意接受陈天一切“离谱”的要求,只为换回百度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他不确定,公司的其他股东是否也会答应。
这些人并不像他那样渴望控股百度,对他们来说,陈天参股百度,反而可能是一大助力。
说白了,在这件事上,百度股东和李严宏的利益诉求,并不一致。
想要说服所有股东接受陈天的条件,绝非易事。
陈天撤资,李严宏实现对百度的完全掌控,对他李严宏来说算是喜忧参半,但对其他股东而言,无疑是弊大于利。
飞机上,李严宏一路沉默,反复思索着回到公司后,该如何说服那群各怀心思的合伙人。
晚上八时许,李严宏抵达百度总部。
接到提前通知的众股东,早已齐聚会议室,等待着他带回那个“重大消息”。
会议室里,长桌两侧坐满了百度的核心股东。
李严宏推门而入时,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预兆。
“李总,深城之行与陈总谈得如何?”副总王建国率先开口,语气平静中带着丝审视。
从李严宏凝重的神色和这趟匆忙的往返行程来看,他此次带回的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李严宏在主位坐下,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随后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陈天提出从百度撤资。”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在会议室里炸开。
“什么?”
百度自创立以来,从未真正为资金发过愁。
只要公司有融资需求,陈天向来是来者不拒,鼎力支持。
这背后无疑传递着一个清晰的信号:他极度看好百度的未来。
可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
竟让这位最坚定的百度支持者和战略盟友,突然决定转身离开?
“我们之前的合作不是一直很顺利吗?而且陈总过去一直在增持我们的股份。
百度现在的发展势头也非常良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点撤资?”
副总王建国身体前倾,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与不解:“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具体原因,我并不完全清楚。”李严宏面色阴沉缓缓说道:“但他明确表示,要自己做搜索引擎,这,可能是最主要的原因。”
“这完全不符合商业逻辑!”
百度联合创始人徐永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高声提出质疑。
“陈天是百度的最大股东,百度发展得越好,他获利越大。
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另起炉灶,自己跟自己竞争。
彦宏,这件事背后肯定另有隐情,还希望你对我们实话实说,不要隐瞒。”
李严宏亲密战友徐永的质疑让会议室气氛瞬间绷紧。
所有目光都牢牢锁在李严宏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李严宏迎上徐永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破心事的慌乱,反而浮现出一抹沉重的无奈。
他轻轻靠向椅背,用一种带着疲惫的语调开口:
“永哥,建国,在座的各位。
我理解你们的怀疑,我最初听到这个要求时,反应和你们一模一样。
荒谬,且不合逻辑。”
他稍作停顿,让这句话深入每个人心中,然后才继续道:
“但正因为这不合理,才更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陈天是什么人?
他不仅是国内最成功的企业家,同样还是极富战略眼光的投资者。
他宁愿承受未来巨大的损失,甚至不惜与我们正面竞争,也要执意撤资……
这背后传达的信号,难道不值得我们警醒吗?”
李严宏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逐渐加重:
“他给出的理由,是做自己的搜索引擎。这或许是真的,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
我认为,是他对百度未来的战略方向失去了信心,或者说,他有了他自己更想坚持的道路。
而这条道路,与我们百度既定的方针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陈天的撤资拔高到关乎公司生存的战略分歧层面。
李严宏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极具感染力的忧患意识。
在座许多股东和高管被这番说辞打动,脸上逐渐浮现出同仇敌忾的神情。
资本也好、公司管理层也罢,最惧怕的就是不确定性。
而李严宏成功地将陈天描绘成了那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然而,在这片逐渐统一的气氛中,一个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徐永缓缓摇头,目光如炬:“彦宏,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如果只是战略分歧,大可以摆在桌面上共同商讨。
以陈天的精明,绝不会轻易选择‘撤资’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
他稍作停顿,一字一句地道出关键:“这背后,一定有你没说的真相。”
这番话如利剑出鞘,直指核心。
李严宏眼中寒光一闪,立即借低头喝水的动作掩饰瞬间的失态。
温水入喉,给了他宝贵的两秒钟来调整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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