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狼头的旗帜高高举在天空,箭矢呼啸,在人的视野中来回飞纵。
大地轰隆隆发出震动声响,飞驰而来的马蹄带起草皮、黄土,黑色甲胄上镶嵌的铁片反射着森冷的光。
后方,身着皮甲的轻骑抽出弓箭,身形起起伏伏犹如浪潮向前翻涌,在他们的侧后方,穿着黑色戎装的步卒正组成阵列向前推进。
“宋军在退!”
“不冲,散开绕行!步军头阵!”
狼骑之中,石宝吼叫一声,换来王寅简短的回答,没有违反将令的骑兵。
石宝回了一声“左!”奔行在周围的骑士随着他的变向跟着轻勒缰绳,向他靠拢。
王寅自然的向另一个方向一指,狼骑霎时间分为两队,在战场拉起两条烟尘划过圆弧疾驰而去。
前方的战场开始压缩,箭矢在空气里擦出呼啸的声音,惨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战鼓声、号角声响起在天际,咚咚、呜呜的声音牵扯着宋军战阵中每一个人的神经。
王善就觉得自己现在呼吸有些急促紧张,战争的烈度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印象中,战事不就是杀过去,混战中做掉对方领头的,然后其余人就降了。
现在这是干什么!
也没人通知我第一次上战场就要面对这种规模的战事啊!
十几二十万人的规模,哪里是之前在州里那种打家劫舍围攻城池比的了的。
王善口中发苦,眼睛一个劲儿的偷瞄着四周情况,看看是否有齐军顾不过来的地方。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惊的这人陡然转过头,后方,岳飞的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名壮汉赤裸着上身,正奋力击打着一人多高的战鼓,天光下,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油光铮亮一片,正迎着日光的方向还能看着从身上震落下来的汗珠。
王善眼睛抽了一下,心中多少有些腻歪,伸手叫来一直跟着自己的几个心腹:“都特娘注意着些,不想丢了小命,就给老子找宽松的地儿,这里不是善茬儿啊。”
几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对视一眼,相互点头。
……
“啊啊啊——”
张用拖着铁棍疯狂的从前方往这边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翟”字大旗迎风飘扬,马上穿着铁甲的翟进一箭射过来,奔跑的身影斜蹿而出。
嗖——
箭矢擦着胳膊飞了过去,扎入土中,箭尾露出地面微微轻晃。
“老子入你大娘!你个鳖孙儿,有种下马和你爷爷打!”
张用头皮发麻,边跑边骂,也不知后面那姓翟的将领什么毛病,千军万马中追自己追的这么紧,又没动他婆娘,至于这般执着吗?旁边好几个活人看不见还是怎地。
然而战场上也没时间让他细细琢磨,本能跟着身旁的人向着后方跑过去,不时有人中箭跌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在前面,汤怀带着的长柄斧士也是急急忙忙撤走,战场上退缩的士兵刚刚奔过一片空地,有人“哎?!”一声喊,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追着的翟进催马撞倒一人,刚觑准张用后背,胯下战马传出“喀嚓——”脆响,视线陡然转换,黄土地进入眼中的同时,腰腿用力,顺着力道陡然飞起,在空中猛地转过身子落下,惊魂未定之间,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转眼看去,战马一条腿露出森白的骨头,血水正在汩汩涌出。
翟进连忙向脚下看去,一个个碗大的小坑密布这片土地,抬头扫视,地面上还放着铁蒺藜,与此同时,不少追击甚急的战马悲鸣一声摔倒在地。
“停下,退后!”
瞬间反应过来的前京西第一将吼叫出声,有亲卫在后从摔倒挣扎的战马身上拿下号角,吹响。
短促低沉的号角音在战场上空回荡,奔跑追袭的骑兵开始勒停战马。
“射、射、射,快射——”
战阵中,几个指挥神臂弓与弓箭手的宋军高叫出声,箭雨瞬间向着阵前倾洒过去,不少被迫下马的骑兵没有防备,顿时一片惨叫声。
后方跟进的步盾连忙顶着上前,期冀将这些下马的人拉回去。
变故来的太突然。
原本正处于上风的齐军攻势被止住,后面压阵的吕布接到前方回来的令骑禀报后,连忙做出应对,传令骑兵向后,将前方战场先交给步卒,一面传令卢俊义、徐宁等降将领兵上前接应正面战场。
与此同时,刘锜麾下乔仲福、岳飞麾下徐庆、以及郦琼三将各自带着麾下精锐兵马上前,将退下来的兵马护回阵中。
战场上,两边十数万兵马再次对阵而行,正面林冲、唐斌仗着麾下陷阵营全身重甲上前,碰上刘锜麾下派出步人甲。
两支各自穿着重装的兵马在后方穿皮甲步卒的掩护下厮杀混战,砰砰乓乓的金属交鸣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在两军之间爆出。
步军靠着盾甲跨过满是碗大坑洞的地面,呐喊声、箭矢、刀锋、枪矛下溅出的鲜血覆盖了这片土壤。
冲锋、厮杀,齐宋两军锋线的士卒轮换了数次,卢俊义、徐宁等将亲陷战阵数次,皆是在危急时刻被神臂弓与硬弓射了回去。
下午之时,步卒填平了坑洞、扫清了铁蒺藜,战马踏地的声响再次在地面上响起,然而已经稍稍适应烈度的宋军步卒硬顶着压力坚守阵线,让杀上去的骑兵一时间无法硬突进去。
随后,刘锜麾下王彦领着八字军与岳飞组建的千余骑兵陡然杀出,让正在冲阵的关胜、索超措手不及,双双领着兵马败退下去。
王彦、岳飞两人又急忙转入阵中,顺着大阵支援被牛皋攻打甚急得侧翼。
天光西移,吕布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惨烈的战场,心中波澜不惊。
战事刚刚进行一日,不能将战阵击溃乃是正常,十数万人有时候打上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之事。
望一眼西边漫天的红霞,转头轻声吩咐一句:“传令收兵。”,一勒赤兔的缰绳,战马骚动的模样安静下来:“宋军看来有了些改变,不过还是困于战马不足,今日一战,也不知是否将他们弱点全暴露出来。”
金鸣之音响起,前方厮杀的声音随着金属敲打之音渐渐弱了下去。
房学度骑着战马上前几步:“陛下有计较了?”
“也不算什么计较,不过是待宋军这股气泄下去。”吕布眯着眼笑笑:“今日这战场的宋军或许是知晓乃是危急时刻,血性倒是比往常高出不少,只是这等士气不知他们能在铁蹄下撑过几时。”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房学度捋着三柳长须嘿然一笑:“除非他们也如我军般以军功为最,不然也只能饮恨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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