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这呕吐如同连锁反应，瞬间击垮了更多人的神经。
即使是断指的塔库，这个对黑齿恨之入骨的复仇者，此刻也感到一阵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他独眼死死盯着祭坛上那些狰狞的雕刻和堆积的骸骨。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仅存的右手紧握骨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那不是愤怒，而是面对纯粹邪恶时产生的，本能的战栗。
“畜……畜生……”
巴隆和娜澜首领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虚弱。
“他们……到底吃了多少人……”
一个躲在燃烧木棚残骸后的黑齿老妇。
怀里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眼神呆滞的孩子。
看着闯入的娜迦战士，非但没有恐惧，浑浊的老眼里反而闪过一丝诡异的、麻木的贪婪。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如同破锣：“……祭品……新的祭品……”
这低语。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瞬间点燃了娜迦战士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杀！杀光这些魔鬼！”
塔库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独眼血红，仅存的右手挥舞着骨匕，率先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瘫软在地的黑齿战士！
复仇的火焰被眼前地狱景象彻底引爆，烧尽了最后一丝怜悯！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为了被他们吃掉的所有人！”
“捣毁这地狱的祭坛！”
……
娜迦战士的咆哮声瞬间压过了呕吐和惊骇。
化作了最狂暴的杀戮风暴！
他们像疯了一样，冲进每一个木棚，掀翻每一个陶罐，将每一个能看到的、还活着的黑齿人。
无论男女老幼——拖出来，用骨矛刺穿，用石斧劈砍！
积压了百年的血仇和对眼前景象的极度恐惧与厌恶，让他们化身成了最无情的复仇机器。
火光映照着他们因杀戮而扭曲的面容。
也映照着黑齿人眼中彻底的绝望和麻木。
李小川没有踏入这片沸腾的杀戮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从地狱熔炉中走出的魔神塑像。
狰狞的恶魔面具在跳跃的火光中明暗不定。
他冷漠的目光扫过那污秽血腥的祭坛，扫过堆积的骸骨，扫过疯狂杀戮的娜迦战士和被屠戮的黑齿人。
最后落在那根雕刻着痛苦人脸的图腾柱顶端，那无声尖啸的黑色骷髅头上。
此刻，两世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在他脑海中碰撞、翻涌。
眼前这是赤裸裸的、茹毛饮血的“人吃人”，野蛮、原始，令人作呕。
这是丛林最黑暗的法则。
是生存压力下扭曲出的极致恶果。
铲除它，如同割掉一块腐肉，天经地义。
无需丝毫怜悯。
然而……
这仅仅是最原始的，最简单粗暴的吃人方式。
消灭了他们，“吃人”的现象就消失了吗？
不可能。
前世，他见过太多的商海沉浮，太多的政坛倾轧。
这肮脏的现实世界，有多少不见血的吞噬？
多少道貌岸然的剥削？
用合同榨干血汗；
用规则碾碎梦想；
用权势剥夺尊严……
那些披着文明外衣的“吃人”，其本质，与眼前这血淋淋的祭坛，又有何根本的不同？
不过是工具更精致；
手段更隐蔽；
吃相……
稍微“文雅”了一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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