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一只手从他们身后伸出,轻轻地按住了他们的手腕。
“两位,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大惊失色,猛地回头。
公输班,正站在他们身后,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
“你……你不是走了吗?”
“我公输家的东西,睡觉也要抱着睡。”公输班指了指自己怀里,“刚才,你撞我的时候,把你袖子里的这包好东西,掉我怀里了。”
他摊开手。
手心上,赫然是另一包一模一样的“销魂沙”。
两个“无面者”脸色剧变,他们毫不犹豫地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刺向公输班的心口。
他们快。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两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从工坊的横梁上射下,精准的,钉穿了他们的手腕。
短刀落地。
陈凯旋带着一队锐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看来,潘多拉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没耐心。”
他走到那两个倒地哀嚎的无面者面前。
“销魂沙,产自西域的一种毒矿。能腐蚀金属,也能腐蚀人的骨头。”他看着公输班,“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刚才那一撞,已经把毒粉,沾到了你的衣服上。”
公输班的脸色,瞬间白了。
“不过,我让人在你的衣服上,提前涂了一层鱼胶。”陈凯旋说道,“毒粉沾不上去。”
他看着那两个无面者。
“回去告诉潘多拉,下三烂的手段,对我没用。”
“不,你们回不去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工坊门口传来。
赫尔墨斯,带着银色的面具,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手持火枪的泰西士兵。
“本来,只想毁掉你的机器,废掉你的天才工匠。”赫尔墨斯看着陈凯旋,“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要把你们,全都变成尸体。”
他一挥手。
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工坊里的所有人。
唐灵和那些工匠,都吓得不敢动弹。
公输班下意识地,挡在了那台未完工的蒸汽机前。
陈凯旋却笑了。
“你觉得,你带这点人,就能吃定我们?”
“我知道,你们在外面,有上千名士兵。”赫尔墨斯说道,“但那又如何?火枪的射程,在一百五十步。你们的弓箭,够得到吗?”
“在你们的援军冲进来之前,你们,已经是一地的死人了。”
“是吗?”陈凯旋抬起头,看了一眼工坊的屋顶。
赫尔墨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在工坊的屋顶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排巨大的,好比投石机,却又更加精密的钢铁器械。
每一台器械上,都架着一个巨大的铁葫芦。
那是唐灵的“蒸汽炸弹”。
“忘了告诉你。”陈凯旋说道,“蒸汽炸弹的射程,是三百步。”
赫尔墨斯面具下的表情,僵住了。
“开火。”
陈凯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赫尔墨斯的反应极快,他吼道:“撤退!快撤!”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十几枚蒸汽炸弹,拖着长长的白烟,从天而降。
它们没有落在赫尔墨斯和他手下的身上。
而是精准的,落在了工坊之外,将他们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新世界。
火焰和气浪,将那几十名泰西士兵,瞬间吞噬。
赫尔墨斯仗着身手敏捷,狼狈地躲过了爆炸的核心,但也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面具已经裂开了一道缝。
他看着那个站在火光中,神情自若的男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
“你……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从公输班上船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你了。”陈凯旋一步步向他走去,“我故意放出消息,说他是唯一能造出新式蒸汽机的人。就是为了引你这条大鱼,亲自上钩。”
他走到赫尔墨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告诉我。潘多拉,把那些工匠的家人,都关在了哪里?”
赫尔墨斯发出一阵嘶哑的,好比夜枭的笑声。
“你以为,你赢了?”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上衣。
他的胸口,绑着一圈黑色的,还在微微发光的东西。
那不是炸药。
而是一个由无数符文和水晶构成的,极其复杂的阵盘。
“这是‘同命锁’。”赫尔墨斯狞笑道,“它连接着洛阳地牢里,所有工匠家属的性命。只要我死了,他们,会瞬间,被抽干所有的生命力。”
“你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他们所有人。”
“陈凯旋,你敢赌吗?”
工坊里的空气,好似凝固了。
所有工匠,包括刚刚还傲气冲天的公输班,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看着赫尔墨斯胸前那个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阵盘,又看向陈凯旋,脸上写满了绝望和哀求。
一边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新世界的主宰。
另一边,是远在千里之外,他们日思夜想的亲人。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唐灵的手,已经按在了另一排蒸汽炸弹的发射钮上。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心全是冷汗。她想把眼前这个恶魔炸成碎片,却又不敢。
陈凯旋没有看那个阵盘。
他甚至没有看赫尔墨斯。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工坊之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时候不早了。”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洛阳城,也该敲三更鼓了。”
赫尔墨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更加猖狂的笑声。
“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关心时辰?陈凯旋,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算不到人心,更算不到一个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能做出什么。”
“是吗?”陈凯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你有没有算到,今晚的洛阳,夜风很喧嚣。”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声清越的鹰唳,划破了新世界上空的寂静。
那不是普通的鹰叫。
那声音高亢而悠远,带着一种穿透云霄的王者之气。
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好比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工坊的屋顶上。
它的爪子上,绑着一根小小的,红色的丝带。
赫尔墨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认得那种海东青,那是潘多拉专门用来传递最紧急密信的“风语者”。
他也认得那种红色的丝带,那是最高等级的警报,代表着……全盘皆输。
“看来,你的‘同命锁’,好像断线了。”陈凯旋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赫尔墨斯的身上。
“不可能!”赫尔墨斯嘶声尖叫,“洛阳的地牢,由我手下最精锐的‘守墓人’看管。机关重重,守卫森严。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们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你的人,防得住军队,防得住高手。”陈凯旋缓缓说道,“但他们防不住,一个端着食盒,哭着喊着要给爹爹送最后一顿饭的,柔弱小姑娘。”
赫尔墨斯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了那个叫苏锦儿的女子。
那个在十万大山,神不知鬼不觉,毒杀了弥赛亚的女子。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
“谁告诉你,她是一个人?”陈凯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钱不理,也就是陈长生,在洛阳经营了八百年。你以为他埋下的,仅仅是商路和钱庄吗?”
“洛阳大牢的狱卒,有一半,是我的人。”
“给你手下送饭的厨子,是我的人。”
“就连每天给地牢换水的挑夫,也是我的人。”
“苏锦儿,只是一个信号。一个让所有潜伏的棋子,在同一时间,全部启动的信号。”
赫尔墨斯彻底崩溃了。
他引以为傲的铜墙铁壁,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筛子。
他以为自己拿着王牌,实际上,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你输了。”陈凯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地,在那枚“同命锁”的阵盘上,弹了一下。
阵盘上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一股无形的反噬之力,顺着阵盘涌入赫尔墨斯的体内。
他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陈凯旋没有杀他。
他只是拔下赫尔墨斯腰间的短刀随手扔给了公输班。
“这个人,交给你了。”
公输班接过短刀看着这个差点毁掉自己心血,还拿自己家人性命要挟的恶魔,眼中满是冰冷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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