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地剜了李国军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然后,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一把扯过还在挣扎的李小亮,连拖带拽地往屋里走。
“我不走!我要打死那个老贱人!爸!你放开我!”
李小亮的咒骂声,随着房门的“砰”一声关闭,戛然而止。
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死寂。
李玉琴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角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她重新看向脸色灰败的李国军,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还钱吧。”
李国军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求饶。
“大姐……你……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我去借……”
“我说了,”李玉琴直接打断了他,“要么给钱,要么,我现在就去把猪圈里的猪,还有那几只老母鸡,都拉走。”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看着李国军那副窝囊又怨恨的样子,李玉琴心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我李玉琴上辈子是欠了你们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我帮你们盖房子,给你们找活干,你们哪个记过我一点情?”
“就说你这个宝贝小儿子李小亮,从他生下来,是谁伺候的?”
“你媳妇郭秀娟坐月子,是我端屎端尿,熬鸡汤,洗尿布!”
“李小亮半夜发高烧,是我背着他跑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卫生院!”
“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我得到了什么?”
李玉琴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声:“就得到了一句‘老贱人’?”
“和一块差点砸在我头上的石头?”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一片一片,剐着李国军的脸:“李国军,我算是看透了。”
“你们这一家子,从根上就烂了。”
“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真是够恶心的。”
李国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彻底垮了。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和骨头,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大姐说得对。
一字一句,都对。
他们这一家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冷漠、眼神锐利的大姐,心底那点仅存的怨恨和不甘,被一股更深沉的恐惧和羞愧彻底淹没。
他还能说什么?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终,李国军像是认命了一般,垂下头,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屋。
李玉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李国军这个人在她面前已经无足轻重。
她的视线,缓缓地、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转向了院子里另一个还在发愣的人。
那个刚刚还在岸上看戏,心里幸灾乐祸的二弟,李国勇。
李国勇脸上的那点报复的快意,瞬间僵住了。
他只觉得后背一凉,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头皮都开始发麻。
李玉琴看着他,嘴唇轻启,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的钱呢?”
李国勇的心猛地一咯噔!
来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下意识地想学着大哥的样子哭穷,可话到嘴边,对上李玉琴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多说一句废话,大姐绝对会用同样的方式,把他那点家底也给刨个底朝天!
李国勇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拿。”
说完,他也灰溜溜地转身,回了自己家院里去取钱。
没一会儿,李国勇就捏着一沓皱巴巴的票子,重新走了过来,一脸肉疼地递给了李玉琴。
李玉琴接过来,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低下头,当着李国勇的面,一张一张地,开始数钱。
那些零零碎碎的毛票、块票,在她修长的指尖下,被捻得哗哗作响。
她数得极其认真,一毛一分,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样子,不像是在数钱,更像是在清算一笔积攒了两辈子的血债。
李国勇站在一旁,看着她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憋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姐……都是一家人,至于算得这么清楚吗?”
李玉琴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等着你下次再赖掉?”
李国勇被她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彻底没了声。
李玉琴数完了手里的钱,眉头微微一皱。
她将那沓钱在手里拍了拍,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却让李国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差七毛二分。”
李国勇整个人都僵住了!
七毛二分?!
他都给了足足一百四十九块多了,就差这么几毛钱,她竟然也算得这么清楚?!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玉琴,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在李玉琴冰冷的注视下,满脸屈辱地再次转身,回家去翻箱倒柜,凑那最后的七毛二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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