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于转过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
“不愧是我的女儿,有我年轻时的样子。”
他从榻上坐起来,走到案几前,拿起笔,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个黑点。
皇帝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假皇帝已经被我杀了,就在你去南岳的那天。”
朝晖公主一愣,“你说什么?”
“他活着,总是个祸患。”皇帝一边写字,一边淡淡道。
魏国公和师老将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以为假皇帝没有死,毕竟宫中没有一丝的风声。
“那选秀呢?那削兵权呢?”
朝晖公主继续追问道。
皇帝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将纸推到朝晖公主面前,上面赫然是一份禅位诏书。
“朕老了,宫变时,朕被囚禁了那么久,早就没力气再管这江山了。可朕不能直接传位给你,你是女子,朝中肯定有人不服。”
皇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拿起禅位诏书,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朕就是想看看,这江山能者居之,能者是谁,原以为会是朕的几个儿子,没想到师家肯为你出兵,魏国公肯为你冒险,你还有段瀚海和司家相助,你比你那几个兄弟强,这江山,该交给你了。”
朝晖公主捧着禅位诏书,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
诏书上的玉玺鲜红夺目,烫得她手心发疼。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没有血流成河的厮杀,没有你死我活的对峙,父皇就这样轻易地把江山交给了她。
“可是……”
朝晖公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可是,那些秀女,我留着她们,是想看看谁会趁机安插人手,不过的确是有那么几个喜欢的,到时候就留在朕身边陪朕吧,至于师家的兵权……”
皇帝拍了拍朝晖公主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他看向师老将军,“老将军,委屈你了。”
师老将军连忙躬身,“臣不敢。”
皇帝走到殿门口,望着漫天的烟花,轻轻叹了口气。
“昭儿,这江山,不好守啊。你母后当年总劝我,要仁政爱民,可我……”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让朕一个人待会儿。”
朝晖公主捧着禅位诏书,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
魏国公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公主,该下令了。”
朝晖公主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转身走出养心殿,殿外还有等候着她的面向众人,烟花的光照映在她脸上,朝晖公主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只剩下平静的坚定。
“传我命令,将谈怀打入天牢,安抚禁军,稳定京中秩序。明日早朝,本宫会宣读禅位诏书。”
朝晖公主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大殿外。
“是!”
众人齐声应道,甲胄碰撞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响亮。
走出皇宫时,烟花还在绽放,照亮了宫墙上的瓦片,师康带着亲兵守在宫门口,见他们出来,连忙迎上来。
“公主,都安排好了。”
朝晖公主点头,望向远处的司府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想必司昭昭还在等师康回去。
“师康,替我谢谢昭昭,今日的烟花,真美。”
师康愣了愣,随即点头,“臣会的。”
夜风拂过,带着烟花的火药味和远处传来的喧闹。朝晖公主握紧手中的禅位诏书,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需要人保护的公主,而是大雍的掌舵人。
·
翌日清晨,铜钟敲了三响,沉闷的钟声穿透薄雾,回荡在皇城上空。
朝晖公主随着皇帝站在朝堂首位,一身玄色朝服衬得她身姿挺拔,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那级级攀升的白玉台阶,那是大雍历代帝王登临的地方,今日,她要以女子之身,踏上这片从未有过女子足迹的土地。
殿内早已站满了文武百官,鸦雀无声,只有香炉里的青烟在晨光中缓缓升腾。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站在前列的皇子大臣。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唱声落下,百官齐刷刷跪下,山呼“万岁”。
朝晖公主走到御座左侧的位置站定,目光与父皇相撞。他对着她微微颔首,眼中没有了昨日的疲惫,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传朕旨意,宣读禅位诏书。”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此话一出,大殿上的众人脸色各异。
捧着诏书的太监走上前来,展开明黄的卷轴,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数十载,夙兴夜寐,然近年体衰,恐难承重担。朝晖公主昭华,性资敏慧,才略过人,南岳一役更显忠勇,实乃天命所归。今朕愿禅位于朝晖公主,择吉日登基,以承天序。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才一宣读完毕,殿内突然响起一声高呼。
“陛下三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御史台的刘御史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殿中跪下,声嘶力竭地叩头喊道。
“大雍开国至今,从未有过女子称帝之事!公主虽贤,终究是女子,且身为人妇,已是南岳王后,岂能再承大统?此乃违逆祖制,动摇国本啊!”
他一开口,立刻有几位御史跟着附和。
“刘御史所言极是!请陛下收回成命!”
“女子干政,国之大忌,陛下三思啊!”
“……”
朝晖公主看着乱作一团的朝堂,手心微微出汗。她早就料到会有反对之声,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猛烈。她下意识地看向父皇,却见他闭着眼睛,仿佛对眼前的混乱充耳不闻。
“肃静!陛下禅位,乃是天意,岂是尔等可以置喙?公主在南岳力挽狂澜,保大雍边境无虞,论功论德,哪个皇子能及?”魏国公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魏公此言差矣!有功可赏,却不能乱了礼法!公主已是南岳国主之妻,若登基为帝,难道要大雍臣服于南岳?”吏部尚书出列反驳。
大殿内顿时分成两派,争吵声、怒骂声此起彼伏,连香炉里的青烟都被震得摇晃。朝晖公主看着眼前的乱象,突然想起昨日父皇说的话,“这江山,不好守啊”。
朝晖公主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玄色朝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诸位大人,请听本宫一言。”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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