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傅顿时捏了把冷汗:“公子!您都已经来了,不差这几日吧?”
他那一向杀伐果断的宋三公子怎么变成傻子了?!
常傅定了定心神,耐着性子劝道:“等把这件事解决完,玉楼阁便是江湖最大的阁楼,届时您再无后顾之忧。到时候,您想和梧姑娘待多久,便待多久,岂不正合您意?”
宋玉没说话,但神色稍稍冷静了几分。
常傅趁热打铁,又道:“再说了,梧姑娘如今正在替千绝山办事,就算您现在赶去青州,她恐怕也没时间理您。倒不如等事毕之后,她回京之时,您再去寻她,岂不是更好?”
沉默许久,宋玉的眉间松了几分,显然是被劝住了。
见他终于冷静,常傅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一事,迟疑道:“对了,林小姐的婚服已经送到了,可......怎么只有她的?公子的婚服,似乎并未一同送来。”
他说着,便皱眉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们漏送了?我再去确认一番。”
宋玉出声道:“不必。”
常傅一愣:“公子,这婚服......您不要?”
他轻笑一声:“将死之人罢了。”
他的婚服、三跪九叩、天地为鉴的仪式,都只会留给师姐......
晨光初露,谢衔缓缓睁开眼。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却发现榻侧空无一人。
她何时离开的?昨夜,他竟睡得如此沉,好似许久都未曾这么安心睡过了。
谢衔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上伤口仍有些隐隐作痛,他皱了皱眉,刚要擡手揉一揉,门扉便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醒了?”
梧清端着一碗粥走到床边,米香带着浅浅的姜味,让谢衔觉得温暖得有些不真实。
谢衔的嗓子还有些干涩,连忙侧过头,轻咳了一声,语气微微有些不自然:“大人......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捏了捏被角,面露尴尬。
他实在是给她添了太多的麻烦。
“对不起......”
他话未说完,梧清已经舀起一勺清粥,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趁热。”
谢衔面色一红,下意识伸手去接起小碗:“不、不必劳烦大人,我自己来就好。”
梧清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顺势将勺子递到他手里。
谢衔手指触及瓷勺的刹那,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耳根依旧微微发烫。
他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粥顺着喉间滑落,米粒熬得极为绵软,入口即化,略带一丝微微的姜香,在唇齿间化开淡淡的辛温,缓缓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他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擡起头,眸中带着夸赞之色:“这味道......比我小时候在府里吃的还要好。”
他忍不住看向梧清,好奇地问道:“大人经常下厨?”
梧清淡淡道:“偶尔。”
谢衔微微一顿。
他本以为像梧清这样的人,位高权重,想来也不会去做这些琐碎的日常之事。可没想到她竟会亲手做饭,且味道如此之好。
她的夫郎,一定很幸福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谢衔眸光微闪,低声道:“我......我是不是给大人添麻烦了?对不起......”
哪有被人救下,还让对方亲自熬粥喂食的道理?
梧清听罢,擡眼看了他一眼:“喝你的。”
谢衔:“......”
他知晓这位大人寡言,声音也总是冷淡,可此刻,这寡淡的几个字,让他心中微微一酸。
他悄悄垂下眼帘,乖乖喝粥,不再多言,可眼泪竟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落入温粥。
他自己都没发现眼眶早已泛红。
梧清见状,眉头轻轻一皱,正要开口时,谢衔擡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她微微一顿,轻声道:“你......”
“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为何,被人强行送入醉月楼时,他未曾落泪。
被锁骨上烙下象征奴籍的印记时,他亦未曾低头。
就连被迫迎合那些恶意的目光,他也从未真正觉得屈辱。
那时,他只道风骨犹存,不过一死。
可此刻,一碗清粥,一声“喝你的”,却让他无法忍住。
他匆匆将碗放在一旁,动作有些慌乱,随后一头钻入被子之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似这样便能隔绝方才失控的狼狈。
锦被下的身影微微颤抖。
梧清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低叹一声:“别哭了。”
她方才听他提起“小时候”、“府中”,又见他喝下一口粥便落泪,便猜测他在醉月楼中怕是许久未曾吃过一顿温暖的饭食。
梧清擡手入怀,摸出一锭随身携带的银两,掀开一角锦被。
锦被下的谢衔蜷缩着身子,肩膀仍在微微颤抖,哭得有些喘息,眼尾泛红,睫毛沾着湿意。
梧清将银子递到他眼前:“别哭了,喝完粥,去买些喜欢吃的。”
谢衔愣愣地看着那锭银子,眼中泪光微颤。
梧清顿了顿,似乎觉得这点银两不太够,又补充了一句:“不够再寻我。”
“我......”谢衔摇摇头,本想将银子递回去给她,可还未碰到她时,她已经起身离去。
待梧清离去后,谢衔吸了吸鼻子,这才冷静下来。
他方才真是......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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