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桓筝一愣，心底刚涌上一阵惊喜，便在周遭一寸一寸凝固下来的情况下又逐渐恢复冷静——空间锁定。
是了。
每次遇到妈妈给自己的留言，她都会面临这样的状况。
她曾经问过蛋仔为什么会这样，后者的说法似乎是跟“DOOM”对“织梦者”的追捕有关，但具体是怎么个关联法，它也说不清楚。
不过即使这样，桓筝也大致明白，这左不过是跟妈妈的自保手段有关。
只能进她跟明修齐两人也好，正好省得她不知道怎么跟徐晓荔解释这些事情。
当周遭的空间彻底锁定，这个由蛋仔代为开启的空间通道也彻底稳固下来，桓筝脚步刚动，明修齐就已经后来者居上，一步踏了进去。
桓筝只来得及说了句：“等等我。”后者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通道里不见。
见状，桓筝也只得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一步踏进，灰塔里的景象完全出乎桓筝的意料——原本她以为一个能汲取别的世界本源的设施内部不说高科技，怎么着应该也有它自己奇特的地方所在。
但是看着这间普通到极致，甚至看不出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小小格子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词：社畜打工人。
格子间之外，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而格子间本身，是那种非常简单的灰蓝配色，顶部一个小小的四方名牌，上面写着两行小字：
“DOOM编辑部；001号”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旋转椅，一个水杯，以及——一台泛着幽光的电脑……
整个工位乏善可陈，简陋到连盆绿植都欠奉，一整个随时随地离职风。
桓筝默然，看向场间唯一的光源——那台亮着的电脑屏幕，上面闪动着一段未完成的文字：“桓筝落后一步，踏进灰塔……她的心情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整个世界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这……
桓筝懵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一段话。
她动了动，确定周遭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上前一步伸出指尖划动屏幕，文字飞快的滚动，桓筝心惊地发现这似乎是一部小说，只不过小说的前半段是以苏酥为主角，后半段的主角却是换成了她。
并且这上面除了她一些特别隐秘的事情以外，这部小说似乎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这其中包括了她有些什么异能，攻击手段，以及缺点……
嘶——
这还怎么打？
桓筝懵了，她不知道这上面的文字跟自己的生平之前的关联。如果说她的行为是受这些文字操控的，那对方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这些文字跟也的关系应该是她因对方后果。也就是这些文字应该只是单纯的观察记录，否则她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跟灰塔对决。
思及此，她猛地伸手，就是一招空间撕裂将眼前的工位撕得粉碎：“出来！”
无边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轻笑：“反应很快啊。”
话音落，原本被桓筝撕碎的格子间飞快扭曲，复原，只是在那张名牌尾巴上多出了三个字：观察员。
001号观察员。
果然。
桓筝抿唇，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只是她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级别，想来应该不会低。这一点，就单从对方还没出现，就已经可以将她威力最强的一招复原的手段上看出来。
当然也不排除这一切都是对方耍的把戏。
一切皆有可能。
桓筝暗暗提高了警惕。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紧张，黑暗中的声音再次一笑：“不用这么紧张，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社畜打工人而已，并且恰好我也不太想再干了，所以我不会跟你打，还有那个跟你一起进来的小伙伴，他也不会跟我们打，我们啊，就是看不惯那些人一副我掠夺我有理的姿态，否则你妈妈也不可能跟我们合作，只是过场我们还是要走走的……来，我马上就可以离职走了，放松下来跟我聊聊呗？我从出生就在这个格子间，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我最喜欢跟你们聊天了……”
说着，桓筝面前突然多出一杯热茶，冒着袅袅香气。闻味道，正是她最喜欢的茉莉花茶。
桓筝：……
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是桓筝还真的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尤其对方还不露面，还跟自己是敌人。
等了几息，对方大概看出桓筝的囧境，主动开口：“听说外面的世界有花有草，还有阳光，是真的阳光，对吗？太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跟图片里一样吗？”
说着，桓筝眼前的屏幕一闪，弹出一张海边落日的照片。无边的大海闪着粼粼的波光，橙色的夕阳给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滤镜，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直到此时，桓筝才真正确定，对方大概真的只是想跟自己聊聊天。
她清了清嗓子，至于桌上的水，她自是没有碰的，毕竟对方还是她的敌人呢。
桓筝警戒着，慢慢开口：“对，真实的大概会比照片里更好看一些。怎么说呢，落日余晖跟清晨的朝阳一样，都是要实地去看去感受才能感觉到的，而且不同的地方，落日给人带来的景象还有感受完全不同……”
或许对方说自己从出生就在格子间里住着的话是真的，因为桓筝这段话说得很长，也很慢。
但是对方竟然也十分耐心地没有打断，一直安静地听着，只是时不时晃动的屏幕能感觉到它的心绪在随着桓筝的诉说而变化。
“啊，真美啊，只是听着就让人身体很温暖呢，真不知道如果我能出去晒晒会是什么感觉……”
对方感叹一句，又东拉西扯地跟桓筝聊了半天，直到话题从一开始的落日余晖扯到生物种类的生活习性。
正当桓筝站得累了，打算稍稍放松一下顺便再打探一下自己父母的消失的时候，对方突然：“啊，时间到了！我可以走了，你记得把桌上的东西销毁，就像刚开始做的那样，你们就赢了，灰塔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再见！”
说到这里，对方顿了下，又急忙忙道：“啊，不对，我们这个种族也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还是再也不要见了！对了，你父母就被关在灰塔里，等灰塔消失之后他们也就出来了，放心！”
说完，格子间外围的黑暗突然大放光明，四周也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隐约中，桓筝听到一个声音催促：“快，趁现在赶紧催毁，否则等新的观察员到来它就会重新恢复！”
几乎是下意识地，桓筝挥手就是一连串空间撕裂，不多，大概也就是上百道吧，层层叠叠的技能施出，几乎是瞬间就把眼前的格子间毁得连渣都不剩！
桓筝眼前一阵混乱，无数人的哀嚎咒骂传来，混乱中她只听见一阵嚣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老子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体验生活的，而不是来上班的！都说了老子不想上班，可是你们还逼着老子没日没夜的上班！哈哈哈！这下好了吧哈哈哈，都毁灭吧，大家一起完蛋！”
以及有人痛苦绝望的尖叫：“啊啊啊，全毁了全毁了！数据全都清空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老板去死吧！！！”
……
不过是几秒，所有的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桓筝眼前一亮，肩膀一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筝儿！醒醒！你怎么睡着了？不是说这个岛上有很多物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还有那两人是谁啊？为什么明教授好像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徐晓荔的声音叽叽喳喳，吵得桓筝眉角一跳，睁开眼正好对上徐晓荔关切的眼睛：“筝儿你怎么了？到这里就睡着了，怎么喊都喊不醒……对了，我看这个岛很荒芜啊，哪有什么物资？”
物资？她睡着了？
桓筝脑袋一阵迷糊，顺着徐晓荔的说法擡头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乌泱泱站着一群人，正是这次一起来打“DOOM”的众人。
只是奇怪的是，大家好像都觉得他们是来找物资的，而她这个领头人，在登岛的第一时间就莫名其妙睡着了，这会儿正对着她们的方向指指点点。
桓筝：“？？？”
她有点懵，正要开口：“我们不是来打……”
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出口，便又听徐晓荔鬼鬼祟祟的道：“对了筝儿，那两人是谁啊？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们队伍里？他们的身法快得惊人，刚刚我们一群人打他们两人压根打不到，要不是他们能说话会动又不想吃人，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型丧尸呢！”
桓筝擡眼一看。
只见不远处明修齐蹙眉站在那里，旁边一个眉眼清隽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关切地拽着他不停叭叭叭：“小齐跟你说多少遍了要叫我姐夫，怎么总是不听呢？可别叫我叔，我还没那么老呢！”
而在两人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则是含笑看向桓筝的方向，一双温柔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桓筝心里一动。
下一刻，果然就听见她笑眯眯地开口，声音温和：“筝儿，好久不见。”
听到她开口，旁边还在跟明修齐纠结称呼的中年男子身体一震：“筝儿？！星星你说筝儿也在这里？！”
说话间，他唰地扔下明修齐，一个爆冲奔向桓筝的方向：“哈哈哈！乖女儿你竟然长这么大了！！！快让爸爸看看，唉哟，这小眉毛，简直跟你妈一模一样……”
这人仿佛一个多年未说话的话唠，噼里啪啦一顿疯狂输出。
但是被他一把抱住的，却不是桓筝，而是旁边站着的徐晓荔。
徐晓荔桓筝章晓星：“……”
众人齐齐无语。
最后还是章晓星率先打破尴尬，走过来牵起桓筝的手：“走，你爸他一直这样不着调，你是不是还有很多问题？我们去旁边聊聊，让你朋友多担待一些。”
说罢，她便不管不顾，牵着桓筝走向一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随地一坐：“来呀，一起来坐。”
她的态度熟稔，语气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桓筝心里涌起一股一切本该如此的熟悉感，她顺着对方的指引在旁边坐下来。
章晓星自然无比地伸手在她脑袋上比划了下：“嗯，确实长高好多，以前你坐我旁边才到我这里。”
说着，她在自己肩膀下方的位置稍微比了下：“比我预想的要高一点点，不过好在这些年我估摸着做的衣服都是往大的做的，应该能穿。”
桓筝：……
敢情她在这个世界水深火热，而她的妈妈则是一直在外面悠闲地做衣服？
章晓星看出她的无语，不由“哈哈哈”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又温柔：“想什么呢？我跟那个AI一起困在那个乌漆抹黑的地方，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会被憋死的。”
“AI？”
桓筝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刚才在灰塔里看到的那台电脑：“你是说那个观察者001是个AI？难怪它一直不露面。”
章晓星：“嗯。说起来，它也怪惨的，原本作为‘DOOM’编写的观察程序是不应该产生情绪的，但是因为我的原因，它有了自主情绪，又一直被困在那个黑黑的小格子里，整个I格都有点变态了，所以才会一直试图从‘DOOM’离职，走的时候又直接掀桌子把‘DOOM’的汲运主脑给炸了，这把‘DOOM’得有得头疼了，说不定等他们缓过来，那个世界的能量已经消耗殆尽直接毁灭了也有可能。”
她说这话时，表情平淡中又带着一丝明显的幸灾乐祸，谁叫“DOOM”的人泯灭人性，趴在她们织梦者一族身上吸血。她们织梦者首领当年也不过是看人太可怜了，没忍住帮了对方一把，结果转眼就被害得全族尽数被囚长达百年。
当她织梦者是什么？
任劳任怨的大冤种么？
她才没那么好心，策反一个AI算什么？
接下来的那个没爆的才是重头戏好伐！
章晓星独自乐了一会儿，这才正色起来：“对了囡囡，我们这些事情是不能让普通人知道的，我们能直接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我献祭了我所有的天赋才换来的。原本我们是要在这个世界当一个无知无觉的普通人一直到死，但是由于‘DOOM’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天道不得不同我们合作，所以有些事情，以前也就罢了，现在‘DOOM’总部被炸，这个世界也该回归轨道，所以有些事情便由它作主，将它们在普通人的意识里抹去了。”
听到这里，桓筝总算明白先前徐晓荔那群人那般怪异的表现是为何了，原来是记忆被世界意识篡改了。
“那这种改变对他们有伤害吗？”
桓筝迟疑了下，还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没有。”
章晓星笑，然后伸手点了点桓筝的鼻尖：“而且以后不仅他们，我们也会慢慢回到原本的轨道，囡囡你会不会遗憾？”
说起来，章晓星强势自主了一辈子，但是唯有这件事情，她十分害怕自己的选择会伤害到自己最爱的女儿，因此问出这话时，她心里是十分忐忑的。毕竟，将她送进这个世界的时候，孩子还太小了。
这样一来，看似她的举动是为了救孩子一命，但实际上却是亲手将她送走。若不是“DOOM”横插一脚，或许她跟孩子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都不会再见……
桓筝一愣，就在章晓星内心的不安达到顶峰的时候，她突然灿烂一笑：“当然不会呀，妈妈。”
时隔两世，当她再次喊出这个亲密无间的称呼的时候，她心里有的只是一片柔软与释然：忘掉DOOM什么的，有什么呢？反正它们也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吸血虫罢了。
将它们从这个世界的身上弹掉，烧死，这就是它们最好的结局了。
而她们，则有着更加美好与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桓筝忍不住擡头，看向天边。
那里有一轮明亮的太阳悬挂在大家头顶，给这里的所有人，这个世界，都渡上一层光辉灿烂的色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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