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山里的规矩就是最大的科学!”曹德海气得胡子直翘。
曹大林看着那台探矿仪,又看了看一脸不服气的刘二愣子和面带忧色的曹德海,沉吟片刻,走上前,伸手掂量了一下那麻袋,分量不轻。他平静地对刘二愣子说:“带着吧。”
“曹哥!”曹德海急了。
曹大林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对刘二愣子说:“不过,这东西,不能当主心骨。把它绑到驮物资的骡子背上,算是个备用手段,防个万一。”
刘二愣子见曹大林松口,立刻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和吴炮手一起,七手八脚地把那台探矿仪往一头负责驮运帐篷、粮食的健壮骡子背上绑。那骡子似乎极其不喜这铁疙瘩的气息,焦躁地甩着蹄子,喷着响鼻,直到曹大林让人找来一件用艾草熏过的旧麻布,盖在仪器上,骡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小插曲,让原本庄重的出发气氛,多了几分莫名的躁动和不确定性。
曹大林目光扫过即将进山的队伍,除了曹德海、吴炮手、刘二愣子这几个老搭档,以及另外四五个经验还算丰富的老把式,今年自愿跟着进山的年轻人,只有寥寥三四个,而且多是家里困难、指望这次进山能有点收获贴补家用的。大部分年轻人,还是选择了留在屯里,或是观望,或是忙于参圃的平地、备料等活计。
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但脸上并未显露什么。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人群,看到了站在自家院门口、默默望着这边的春桃。春桃的眼神里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曹大林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就在队伍即将开拔之际,一个略显突兀的身影,出现在了屯口的小路上。是苏晓曼。
她今天没有穿那身扎眼的西装套裙,而是换了一身相对休闲的米色风衣和长裤,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商业气息,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温和?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外文字母的、看起来挺高级的纸袋子,快步走了过来。
“曹支书,你们这是要进山采参?”苏晓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扫过队伍和那些古老的工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像是好奇,又像是……某种算计。
“嗯。”曹大林淡淡地应了一声。
“山里辛苦,要注意安全。”苏晓曼说着,将手里的纸袋子递向曹大林,“这是一点进口的压缩饼干,热量高,方便携带,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纸袋子散发着淡淡的香精和油脂味,与周围山野的气息格格不入。
曹大林看着她,没有伸手去接,语气平静而疏离:“谢谢苏小姐好意,心领了。我们山里人,习惯了自己的干粮。”
苏晓曼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恼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那……祝你们满载而归。”她深深看了曹大林一眼,转身离开了,高跟鞋在土路上踩出清晰的印痕。
这个小插曲,像一粒石子投入湖面,在部分队员心中漾起了细微的涟漪。有人觉得曹大林不近人情,有人则暗自佩服他的硬气。
队伍终于出发了。曹大林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曹德海、吴炮手等老把式紧随其后,刘二愣子则兴奋地跟在驮着探矿仪的骡子旁边,不时摆弄一下那天线。那寥寥几个年轻后生,带着好奇和紧张,跟在队伍末尾。
山路蜿蜒,伸向云雾缭绕的深山。林间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松涛阵阵,鸟鸣幽幽。曹大林深吸一口这熟悉而亲切的山野之气,将屯子里所有的纷扰、苏晓曼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都暂时抛在了脑后。他的心神,已然与这片孕育了无数珍宝也隐藏着无数危险的老林子,连接在了一起。
他知道,这次进山,不仅仅是为了寻找那延续草北屯希望的红榔头,更是一场对意志、技艺和本心的考验。山,就在那里。而能带回去什么,取决于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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