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跟着去府衙,看常孤雏处理公务。
有百姓来告荒年减租的事,常孤雏不疾不徐,先问清田亩多少、受灾轻重,再让人取来往年的税册比对,最后道:“减租可以,但得记着,官仓里的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得让里正造个清册,把真正受灾的户数列出来,不可徇私。”
朱雄英在旁看着,便明白治理地方,既要体恤百姓,又得守住规矩,半点马虎不得。
常孤雏见他肯学,也肯教。
夜里在书房,常孤雏会铺开地图,指着辽东的山川河流道:“这里是咽喉要道,守住了,鞑靼人便进不来;那里土地肥沃,若能引水开荒,便能多养些人。你将来要管天下,就得知道每一寸土地的用处,知道百姓要什么,将士缺什么。”
朱雄英听得认真,时不时发问,常孤雏也一一作答。
这般耳濡目染下来,不过月余,他言谈间便多了些沉稳,看事情也不再只凭兴致,多了几分考量。
这日在学院,先生讲起历代治军之道,朱雄英起身发言,竟能把常孤雏教他的实战经验与书本上的兵法结合起来,说得头头是道,连先生也点头称赞。
朱高炽坐在台下听着,心里暗暗叹服——这表哥在辽东的日子,确是没白过。
这日午后,常孤雏正在府中与朱雄英谈论边防治策,外头忽然传来通报:“二爷回来了!”
朱雄英一愣,常孤雏已笑道:“是你二舅常茂,他在卫所当差,想来是听说你来了,特意赶回盖州的。”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些风尘气,脸上胡茬未剃,却满眼是笑。
正是常茂,他比常孤雏性子更烈些,常年在卫所操练兵马,肤色黝黑,手上满是老茧。
“大哥!”常茂先冲常孤雏拱了拱手,目光随即落在朱雄英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哈哈笑道,“这便是雄英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朱雄英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雄英见过二舅。”
他小时候在京师见过常茂几面,印象里是个爽朗爱笑的长辈,此刻见了,倒也亲近。
“免礼免礼!”常茂一把将他扶起,力道不小,“我在卫所听说你来了辽东,可把我乐坏了,连夜就往回赶,生怕来晚了见不着。”
常孤雏在旁道:“他在卫所管着骑兵,本是走不开的,定是撂下了差事赶回来的。”
常茂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差事哪有外甥重要?雄英这孩子,打小就讨喜,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我抱他去看马,他一点也不怕,还敢伸手摸马鬃呢。”
朱雄英也笑了:“二舅记性真好,我倒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二舅骑术了得,当年在京师校场,一箭射穿了靶心,满场都喝彩呢。”
“那是自然!”常茂听了这话,更得意了,拍着胸脯道,“你二舅我别的本事没有,骑射和带兵,在辽东卫所里,还没服过谁!”
常孤雏瞪了他一眼:“就你能耐,也不怕在孩子面前说大话。”
常茂却不在意,拉着朱雄英的手问:“听说你这些日子跟着你大舅在营里转?可瞧了些新鲜玩意儿?我卫所里新驯了几匹好马,都是从草原那边得来的,明日我带你去瞧瞧,保准你喜欢!”
朱雄英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我正想看看辽东的战马与京师的有何不同。”
“这有何难!”常茂道,“不光是马,我那里还有几杆新造的骑枪,比寻常的轻些,却更锋利,明日一并让你瞧瞧。”
常孤雏道:“你刚回来,先歇歇,明日再说这些。”
又对朱雄英道,“你二舅虽看着粗,带兵却有一套,他卫所里的骑兵,是辽东最精锐的,你明日跟着去,也能学些东西。”
朱雄英点头道:“是,我定好好学。”又转向常茂,“多谢二舅。”
常茂笑道:“跟二舅客气什么!走,我带了些卫所里腌的鹿肉,让厨房拾掇拾掇,今晚咱爷俩喝两杯——哦,你还小,喝些果子酒便是。”
说着,便拉着朱雄英往外走,嘴里絮絮叨叨地问着他在辽东的见闻,又说些卫所里的趣事,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常孤雏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意。
这二弟虽是急性子,对晚辈倒是真心疼爱。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