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的不叫我府君了?”
她微微蹙起眉头,“咦”了一声,问他:“难道你很喜欢旁人这么叫你?”
纪襄也就如此称呼过他一回,还是抱着一种和宫廷生活彻底诀别的心绪说的。她笑道:“你上值时听的还不够吗?可我又不是你的下属,论起来,我现在应该喊你一声师父才对。”
他停下脚步,马儿也随之停下了。
司徒征看向纪襄,迟疑了片刻道:“那,徒儿?”
微风拂面,如一匹光滑的绸缎轻轻抚过脸。时而有鸟鸣嘤嘤,空寂山原里,只有他们二人。
纪襄看着他,脸颊渐渐热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一双墨黑的眼珠盯着看,会觉得十分有压力。也不知道,原来只要对视几瞬,就会忍不住两靥生晕。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却恍若过了许久。
司徒征继续走,问:“你累了吗?”
纪襄摇摇头,道:“我一点儿也不累。”
她一直坐着,哪里有什么疲累的地方?纪襄侧过脸,悄悄看向司徒征,他鬓边有细小汗珠,问道:“你累吗?”
话问出来,她就觉得自己问的过于蠢了。人家堂堂东宫卫率,会因这点小事而疲累?
“我不累,”司徒征,“上午我都有空暇。”
“上午?”纪襄估摸一下了天色,大约还有半个时辰便是平常午膳时分了吧。
他微微一笑:“还有些公事需处理。”
“你要回城去吗?”
树木渐行渐密,司徒征顿了顿,道:“皆可。”
“纪襄,你要留下来陪我吗?”
她没有计较司徒征对她变来变去的称呼,迟疑了。
若司徒征让她立刻就要付出请他帮忙的代价,她一定恨不得尽快结束,拔腿就走。毕竟,她又不喜欢司徒征。
但很奇妙的是,司徒征一没有逼迫她求欢,二没有摆出一副救命恩人的架势。和他待在一起,除了她偶尔心中会有羞耻的感觉,竟然比独处在家中时还畅快些。
她笑盈盈道:“好呀!”
“反正,你要派人送我回去就好。”她添补一句。
司徒征忍俊不禁,唇角动了动。他问:“要不要跑几圈?”
纪襄娇靥泛粉,坦诚道:“我不敢,我恐怕还没有如此精湛的骑术。”
他不语,松开了缰绳,飞身上马。纪襄低低惊呼一声,司徒征的动作真够迅疾的,她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被他一只手臂搂住了腰。
身下的马虽然矮,但二人共乘绰绰有余。起初,纪襄有些慌,有些怕,但接着便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她放松地半倚在司徒征的怀里。
这个,她唯一依靠过的怀抱里。
耳边是猎猎风声,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纪襄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角,突然听司徒征道:“高兴吗?”
她笑道:“很高兴,多谢你!”
司徒征道:“我在离京前,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哭,回来时也是。纪襄,你应该过得更......”
他斟酌片刻,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应该什么?”
见他不语,纪襄回过身,催他说:“你快说呀,我应该更怎样?”
她似含着半江碧波的清澈眼眸,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司徒征道:“你这样便很好了。只要你自己快活,就足矣。”
“可是......”她下意识想要说自己在宫里过得并不开心。她都不记得司徒征说的在离京前见她是哪一回了,她毫无印象,或许是没有看到他。因她一个人待着时,总是想哭。
原本她以为出宫后,在家中过上一年左右的时间,只要熬过去,就能嫁给章序了。虽然她也经常生章序的气,但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很好。
直到出宫前半个月,让她梦碎。
她没有一下子便厌恶或是憎恨章序,只是曾经那些柔肠百转的心绪是都没有了,也不再觉得自己嫁他能快活。
纪襄停了话头,她理智地没有将自己的烦恼倾诉出来。
只是心情,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下去。
纪襄垂眼,看着横在她腰间的手臂。
司徒征没有问她可是什么,道:“再跑一圈便回去吧。”
“嗯。”纪襄装出热情地应了一声,她纵容自己软弱地倚在司徒征的臂膀里,渐渐沉醉在暮夏山林怡人的天光日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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