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于是点上一盏提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知茂祭场走去。
远处隐约传来鼓声,沉闷得像是从地底传来。阿那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加快脚步向声源处飞去。
浓雾中,知茂祭场的轮廓渐渐显现,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如坠冰窟——
阿瑠,昨天还笑着邀请她吃螃蟹的阿瑠,装作小大人般陪着木户木奈一同冒险的阿瑠,如今却被绑在祭坛中央,眼睛覆着一条黑布,而他一旁则围着几个长者,正手持利刃向阿瑠的眼、口、手、足刺去。
“住手!”阿那亚大喊一声,让在场众人愣在原地。
紧接着是一股轻盈的风,温和却不失力度地将那几个长者束缚,将地上被捆绑的阿瑠卷到她的身边。
“你这个该死的异乡人!”被风锁束缚的又爷爷面目狰狞,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我就知道不该让你踏上鹤观的土地!快把祭品还回来,否则雷鸟大人的怒火会将整个岛屿夷为平地!”
阿那亚并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咒骂,而是轻柔地为阿瑠解下眼睛上的黑布:“阿瑠,你没事吧?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带你离开鹤观。”
但阿瑠却只是焦急地看向祭坛中央的那几位站着,声音焦急:“大姐姐,我没事,求你将我送回去吧!”
“不行。”阿那亚果断拒绝,“你没看见他们手中拿着的刀吗?如果放任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不要管我!”阿瑠焦急地快要哭了,“没事的,放我回去,我是自愿的!”
阿那亚的心像被厉刺穿般疼痛。她终于明白昨日黄昏,阿瑠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哀伤意味着什么。
但阿那亚仍旧是摇摇头:“很抱歉,不可以。你的年纪过小,很容易被大人的言语蒙蔽。可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仅仅只有一次,而你只是活了短短几载光阴,我不能放任你做出错误决定而白白丧失了性命。”
“听着,”她捧住阿瑠的脸颊,强迫他直视自己,“真正的神明从不需要血祭。”
阿那亚当然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血祭。
无论是前世在教科书上,亦或者是在须弥沙漠中的人类部落里,她都曾见到过这种野蛮落后的习俗。愚昧的人类将同伴杀死,以他的血与肉祈求神明的爱怜——可那仅仅只是徒劳。
神是爱人的,不会容忍这般野蛮落后的习俗与伤害同族的事情发生。而若那雷鸟果真是上任雷龙王的眷属,纯粹的元素生命,那渺小的人类在她们眼中不值一提,就如同海滩上的沙、森林中的叶一般平平无奇。
因此无论是出自对才相识一天的阿瑠的关心,亦或者是对这种野蛮落后习俗的厌恶,她都不能放阿瑠回去白白送死。
可阿瑠就像是要碎了一般,泪水无声滑落,声音几乎近于哀求:“大姐姐,你走吧,离开鹤观,继续你的旅行!这是我们部族的事情,与你无关。我是族里下任的祭司,生来便是要将身心都奉献给雷鸟大人。”
“可她会伤心的。”阿那亚注视着阿瑠的双眼,轻柔的风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痕,“你说过,卡帕奇莉是你的朋友——没有人会愿意看到朋友‘为了自己’而白白送死。”
“记得你昨天告诉我的话吗?”阿那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说卡帕奇莉最爱听你唱歌,说你的歌声能让雷霆平息。”
她的手指抚过阿瑠被绳索勒出血痕的手腕:“这样的羁绊,怎么会需要用生命来献祭?”
阿那亚话音还未落,突然,一声穿云裂石的鸣叫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那声音既像鸟啼又似雷鸣,震得祭坛上的碎石簌簌颤动。所有村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又爷爷手中的骨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他们跪倒在地面上,眼中满是痛苦,“一切都来不及了,耽误了祭祀,雷鸟大人会献上责罚。”
阿那亚擡头望向天际。浓雾被狂暴的雷元素撕开一道裂口,在那紫电交织的缝隙中,一个遮天蔽日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每一次振翅都带起万钧雷霆,整座岛屿都在那威压下颤抖。
雷鸟的鸣叫声震彻云霄,巨大的羽翼掀起狂暴的气流。霎时间,祭坛上的供品器具被尽数掀飞,碎石与尘土在空中狂舞。若不是阿那亚用风护住周遭的人类,他们怕是要被这股烈风吹走。
紫色的雷光在巨鸟周身流转,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眸穿透飞扬的尘埃,并没有理会那些跪倒在地哭泣磕头的人类,而是直直锁定阿那亚。
当它开口时,声音如同千万道雷霆在云层中回荡:“你是何人?放了那个孩子。”
“卡帕奇莉,这就是你对待挚友的方式吗?”阿那亚的声音在雷声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异常清晰,“让一个孩子为你献出生命?”
雷鸟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雷光为之一滞。
她缓缓降落在祭坛中央,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所有人。当她再次开口时,雷鸣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阿那亚预料之中的疑惑:“阿瑠……献出生命?”
阿瑠突然挣脱阿那亚,踉跄着向前跑去:“卡帕奇莉!是我自愿的!求求你不要惩罚大家……”
出乎所有人意料,雷鸟轻轻展开羽翼,刻意收敛了其上的雷霆,稳稳接住了跌跌撞撞的阿瑠。
“阿瑠……”雷鸟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我何时……需要过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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