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严寒,每件衣服都是他们家庭中不可或缺的财产。”阿那亚眼神怜悯的看这些民众,“因此,即便再为悲伤,那些死者也只会如此下葬。”
看着那些哭嚎的家属,叠卡拉庇安沉默不语。
接着他们来到城邦附近的郊野,无数幼童与妇人在这里采摘食物——那是一种名叫灰藜草的野草,研磨成粉后,有一种近似面粉的口感,这也便是这座城堡里无数平民的饱腹口粮。
“这种野草吃多了会腹胀如鼓。”阿那亚轻声解释,看着一个母亲惊喜的发现一株灰藜草,小心翼翼地塞进怀中,“但总比饿死强。”
远处突然传来欢呼声。
几个满脸冻疮的猎人拖着瘦弱的雪兔归来,他们的衣服是这些所见之人中最为厚重的,却也破破烂烂,沾满鲜血。
叠卡拉庇安注意到,其中有个少年缺了条胳膊,而那伤口处只用脏布草草包扎。毕竟在这里,布料就是最为紧要的材料,而身受重伤的少年,在缺医少药的环境下根本无法存活。
“而此地生产的食物总会有用尽的一天,即便当初建成时的食物足够他们生活。
但随着年岁的增加,食物终究会有用尽的那一天。而到时候他们面临的便是数不尽的饥饿与死亡。”她目怀悲悯,“唯一的办法只有向外开拓,但却被风墙限制了自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逝去。”
看着那些劳作的妇幼,叠卡拉庇安依旧沉默不语。
阿那亚带着叠卡拉庇安踏入地下酒馆的瞬间,浑浊空气中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数十道或警惕或探究的目光,齐齐看向这两位突兀的来客。
无他,在这座被暴君所统治的封闭城邦,像他们两个外貌如此出色的陌生人出现,在场人自会感到诧异。
此时留在酒馆的熟人便是弹奏着里拉琴的文德,他诧异的看向阿那亚身旁的人,像是想到什么,露出惊诧的神情。
阿那亚向他点头,示意没有关系。
于是文德便继续拨动手中的琴弦,悦耳的音乐从他手中流出。
「在世上的第一缕风刚开始吹拂时,
向往高空的鸟雀拥有翅膀,却无法飞翔。
他们询问神明,自己如何才能拥抱天空?
神明回答说,最重要的东西,你尚未学会。
于是他们来到峡谷,狂风展示着自己无比的力量。
他们鼓起勇气跃下,
在呼啸的风中扇动双翼,
直到他们能在天空自由飞。
鸟雀说,原来如此,我们缺少的正是强风。
神明却回答道,重要的不是强风,而是勇气。
是他让我们成为了世上最初的飞鸟。」[注]
听着台上文德的弹唱,一个醉醺醺的壮汉却拍起了桌子:“胡说!”
他站起来指着文德:你和我们一样,生在这风墙之内,长在这风墙之下,擡头看见的只有风暴,凭什么谈论飞鸟?那不过是哄孩子的传说!”
酒馆里响起零星的笑声。文德的故事,人们向来只当是佐酒的消遣。但今夜或许是酒精作祟,这醉汉竟较起真来。
“因为……”文德却没有生气,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一片青蓝色的羽毛,语气温柔,“因为我已触碰过天空。”
“可并不是所有鸟儿天生都会飞翔。”这次开口的不再是醉汉,而是叠卡拉庇安。他盯着文德,执拗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人们之所以认为鸟儿会飞,是因为从未见过坠亡的鸟儿。”
“若明知起飞将会被风暴压垮翅膀,那为何不待在避风处,平稳一生?”
看着面前发问的青年,文德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阿那亚初到这座城邦,除伊蒙洛卡外无一熟人,能够在此时出现在阿那亚身旁的,唯有她向众人许诺,去寻找的高塔孤王。
他明白,此刻的每个字,都可能改变这座城邦的命运。
“您说得对,并非所有鸟儿都能飞翔。”文德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发出悦耳的清响,“但正因见过同伴坠亡,活着的鸟儿才更明白翅膀的意义。”
“宁为飞萤扑火,不做樗木长春。”他深深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位隐藏身份的高塔孤王,“即便风暴会碾碎鸟儿的翅膀,但他们仍旧会选择飞上天际,并以坠落迎接自己的胜利。”
“坠落吗?”叠卡拉庇安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可如果鸟儿脱离避风港,飞向天际却发现迎接他们的不是自由,而是更为猛烈的风暴,那又该如何?”
这也是叠卡拉庇安三年来不离高塔所思考的问题,在这片提瓦特大陆魔神战争时期,没有一处是真正的安息之地。
先不提那时常进攻城邦的魔神安德留斯与璃月水深火热的、群魔并起的局势,就谈那独自前往高山的那支部族,他们在青翠的山岳间建立了辉煌的文明,却被天空岛神明投下的一根天钉所毁。
他不是强大的魔神,也不愿掀起战争。面对蒙德肆虐的暴风,他所能做的,唯有筑起这堵风墙,为追随者撑起一方庇护所。
脆弱的人类只是想脱离他的风墙,可却不知风墙之外却是进一步的深渊。
“鸟儿们展翅高翔,试图触碰天空,只因天空就在那里,因此他们必须飞向天际。当猛烈的风暴袭来,大地上的一切将无所遁形,唯有自由的鸟儿才能跳出既定的灭亡。”
“有些鸟的飞翔注定是为了坠落,”文德微微一笑,“但他们的坠落,是为了更多的鸟儿飞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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