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窈双眼紧紧盯住那抹离去的身影,朝顾宴书大喊,“顾宴书!咱们的孩子还在他手里!”
顾宴书闻言,厉眸一凛,不徐不疾地勾起弦,箭如流星一般朝暗夜飞射。
噗嚓——
长箭刺入林羽植的后背,他的身姿摇晃,踉跄地从马鞍上跌落在地,翻了两个跟头,扬起一片黄沙。
土中混着碎石,这重重一摔,他怀中刚出生的婴儿也会受到伤害。
触目惊心的场景,令陈窈双眼一黑,吓得晕了过去。
一场春雨下了两夜,檐下更漏滴滴答答,枝头又添了新绿。
陈窈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实实在在地将顾宴书买到了青/楼,拿自己的丈夫用服侍别人挣的银子开店,后来日子变得霍绰,她有了身孕,但老天爷像是在惩罚她做过的错事一般,没多久孩子夭折死了。
惊心动魄的梦境使她的心猛烈收缩,紧随着一道天光闪耀,她睫毛颤动,还未睁开眼,耳畔便传来欢呼的声音,“王爷!王妃醒了!”
陈窈分娩时体力消耗过大,加之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才导致产后晕厥,卓资为她施针,才稳住了她的脉象。
陈窈想撑起身坐起,却被宽广的怀抱紧紧拥入,宛如揽着稀世珍宝般,亲了亲她的发,“窈娘,你总算醒了,可吓坏本王了!”
晓依与彩环相视一笑,识趣地关上了门,留给他们两人独处。
陈窈担忧地问他:“孩子呢!”
顾宴书眼含一片柔软,轻声道:“别担心,麒安好着呢,有乳母照顾他!”
听到孩子还活着,陈窈松了口气,继而眨了眨眼,“麒安?”
“本王为他取的名字。”顾宴书拉过她的手,解释说:“麒麟为安,寓意生性宽厚,安和顺遂。”
陈窈听懂了顾宴书的意思,这孩子是她拼命生下来的,他的降生也带来了顾宴书的安平,是这个家的麒麟祥瑞。
她心底流淌一股温暖,眼眶微湿,轻轻点头,“是个好名字!”
顾宴书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动容,他在边疆度过的每一个黑夜都在思念陈窈,在得知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时,更是内疚不已。
男人目光深邃,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低沉的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为我们带来了麒安!”
陈窈一笑,望着他柔情的双眸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太后会谋反,你又进宫救驾呢?”
顾宴书没打算瞒她,但要先让她好好养身体为先,“你先把要药吃了,本王再细细与你道明。”
陈窈说:“好!”
事情还要从李牧与卓资大婚被林羽植劫说起,他早在秋猎时就看出了卓资女儿身,暗中派人去查,几乎毫不费力就查出卓资背负的杀夫案,现委身在国师府中。
这不禁让林羽植大喜,他的目的在铲除顾宴书,但他不能鲁莽行事,只能先铲除顾宴书的左膀右臂。
第一个目标便是当朝国师李牧。
林羽植头脑十分清楚,要以案子为主,先动李牧的软肋,必是将卓资抓起来折磨但不致死,又放给了他狱卒疏忽管辖的消息,成功让李牧劫狱,带卓资远走高飞。
两人成了嬅京的通缉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也是合理,林羽植便派兵马追杀她们。
顾宴书早有防备,一场大火制造了两人身亡的假象,转而将二人安置在郊外,配合他日后布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匈奴发来了挑衅的战书,正合林羽植的意。
于是林羽植假装摔伤了双腿,制造顾璇儿和亲的言论,迫使小皇帝的为难,都是为顾宴书上战场,他娶陈窈做铺垫。
而在林羽植得到的同时,小皇帝与顾宴书里应外合。
顾宴书早就料到在他归来的路上,冯家军会埋伏在此,他假意战死,跳下山崖,从虎口脱险。
小皇帝在宫内,为他回来拖延时间,死不从太后,签下退位诏书。
顾宴书不负众望,率领众精锐救驾,一举擒获谋反的奸臣,将太后打入冷宫,容后再议。
冯太后以为将顾宴书支走后,整个皇宫就会改姓冯,谁料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话毕,顾宴书抱紧陈窈,满目的心疼之色,“本王对得起天下,唯独负心你!”
若能重来一次,他应在花颐村就对陈窈挑明身份,在她遇到林羽植前,她就已是他的妻,或许苍天就不会安排这么多坎坷,来考验他们对彼此的真心了。
陈窈情绪复杂,她咬了咬唇问:“那林羽植呢?”
林羽植是个坏人,但要是没有他及时送来接生婆,只怕她现在已与顾宴书阴阳两隔。
顾宴书眼中闪过几丝冰冷,“本王确实想过杀他,他乘人之危,但留着他还有用!”
陈窈:“嗯?”
顾宴书亲了一口她柔软的双唇,声调含着戏谑,“本王现在亲的女人,好似是总督大人之妻啊?”
陈窈这才反应过来,她与林羽植未和离,但被顾宴书不正经的言辞撩拨得不由脸色一红。
皇宫恢复往日的景象,小皇帝彻底坐稳了皇位,冯家败落的第一件事他就顾璇儿接了回来,但凡是她不愿之事,从今开始没有人能摆布他们姐弟二人了。
小皇帝收回了顾宴书的兵权,他是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理应封爵加赏,可小皇帝却迟迟没有动静。
朝堂难免会传出闲言碎语,顾宴书就算打了胜仗,也难免逃不掉皇帝对其的猜疑和忌惮。
顾宴书却浑然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力与地位,对他来说只是过眼云烟,他要的赏赐可比金银更值钱。
没几日,他进宫便接到了小皇帝赐婚的圣旨,“比起黄金和地位,朕觉你更需要此圣旨!”
顾宴书握住圣旨的手颤了又颤,但欢喜的同时,他剑眉微蹙。
林羽植对陈窈一片痴心,是不会轻易将和离书签下,他猜测说:“皇上想好将冯氏如何处置了吗?”
彼时的小皇帝眼底的稚气了然无存,少年老成的气质散着帝王的威严,说道:“冯氏在冷宫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用一份和离书,换他母后的性命,林羽植自是愿意。
只不过她再也不能在朝中叱咤风云,直到老死都会被囚禁于冷宫,对她来说比死更折磨。
顾宴书言笑,师授一招,徒悟十式,小皇帝身上有独当一面的气势,也无需教导他一二,日后定能成为一代明君,载入史册,名垂青史。
小皇帝双手紧扣,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皇兄教诲!”
顾宴书俯身,淡淡回礼,并未多言。
陈窈与顾宴书的婚事定在一个良辰吉日,小皇帝特意下了一道旨意,这婚需大办,还赏赐了顾宴书新的府邸。
顾宴书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将陈窈娶进门。
张灯结彩,百官齐聚王府。
来庆宴的同僚都言,摄政王殿下脸上洋溢的喜色比打了胜仗还要开心。
顾宴书当着一众大臣依旧不茍言笑,但内心别提有多喜悦了,一个劲儿地喝酒掩盖。
陈窈坐在喜床上,一双玉手轻轻绞着衣角,心底如枝头初绽的花朵。
她第一次嫁人,嫁给了傻子裴照七,两人连件像样的喜服都没有,就对着天对着地拜堂,狭小的洞房被玩出了花。
兜兜转转,陈窈再次嫁人,还是嫁给了他。
顾宴书撩开她的红盖头,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烛火摇曳,两人亲得难舍难分,只是没一会儿红账内就传来——
“你别硬拽!”陈窈娇气地嗔他。
“你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顾宴书摩挲了半天都没解开一颗扣子,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给他急坏了。
“诶……你别用牙咬啊!”陈窈推开胸前的脑袋,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只听刺啦一声,这洞房可算是过上了!
“顾宴书!你赔我喜服!”陈窈可被他鲁莽的样子气死了,她这喜服可用了天价缝纫,还没穿半天就被他给撕坏!
顾宴书炙热的吻扫过她的脸颊,粗喘的气息带着低哄,说道:“赔!本王把自己都卖给王妃娘娘赎罪,可好!”
“不要……唔……”
顾宴书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用双唇霸道地堵住她的嘴,悉数的话语全被他吞进腹中。
霜风乍起,满目金黄色的叶沙沙作响,转眼间来到了第二年秋。
卓资洗脱罪名后与李牧成婚,她并未将盛明朗推入水中,他服用过多的五石散,失足掉下了河。
卓资看到了盛明朗在河里求救的呼喊,却未上前搭救,直至那双手彻底没进了水中,她才慌张逃走。
哪怕是卓资嫁过人生育过孩子,李牧仍决心将卓资娶进门,他少年时不敢述之于口的爱意,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应。
小云儿岁数小,但深知谁对她好。
他们成婚的第二日,小云儿对李牧喊了一声爹,李牧呆呆地愣住,被卓资戳了下胳膊才回过神,抱起小云儿满屋跑,欣喜得不成样子。
玉兰又生了一个儿子,两个淘气的儿子都快给凌霄忙坏了。
他们每年都会在清明时节,去看望一个人。
玉兰说他现在应该是个一岁的孩童,和他们的二儿子一样大。
凌霄环着她的双肩,红了眼眶。
世事无常,他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中秋节这天,顾宴书从树下拿出来一坛酒,与陈窈在月下一同欢饮。
“这是什么?”陈窈闻着那味儿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桂花酒!”顾宴书给她倒了一杯,笑道。
陈窈明眸一闪,惊讶道:“这是我前年中秋夜买的?”
顾宴书颔首。
她那时买了两坛,一坛当下喝了,还有一坛埋在了树下,没想到顾宴书竟偷偷把酒带了回来!
陈窈品了一口,“味道一点都没变,反而更浓了!”
顾宴书对着月光一饮而尽,深邃的眉眼漾着笑意说:“你还记得本王没说出口的愿望吗?”
陈窈迎上顾宴书的视线,红扑扑的脸蛋微醺,颇为俏皮地道:“什么啊?”
顾宴书忽然俯身贴近,低哑的尾音似羽毛掠过心扉,“本王想与你朝朝暮暮,共此白首!”
时光印证,他真的如愿,亲口说给她听。
盈盈月光泄在玉桌,映出一片缠绵。
陈窈轻轻闭上眸,顾宴书吻上了她的双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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