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85章
晨光微熹,一股风透过窗棂,为室中送入了一缕清醒的空气。
裴源试着起身,却感觉身子似散了架一般,她眉头紧蹙,终于撑坐起身,才发觉方台上挤满了人。
陆长行、温阳泽、郭嘉安、庄与之、李萱,就连宫外的西门眙和傅逸春全部在列。
起身的动作被陆长行察觉,他缓缓睁眼,看清女子坐起后,瞬间清醒过来,紧张起身追问:“陛下,您感觉如何?头还痛吗?”
裴源沉默几息,她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嘶哑的厉害,便只摇了摇头。
陆长行神色稍缓,轻声说道:“那便好。”说罢,便欲为裴源倒水,却被她一把握住手腕。
陆长行满是疑惑地看向她,却见裴源俯身上前,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裴源从前不解“原主”为何独独钟情于陆长行,而今方才明白,陆长行便是她昏暗无光的生活中唯一的色彩。
她胎穿帝姬,唯一待她好的,便只有爹爹;可在她牙牙学语时,爹爹惨遭人毒害。此后,她被安置于淑君宫殿,那些奴仆见她年幼懵懂,便肆意欺凌,若非她的灵魂是个成年人,恐怕早就饿死冻死在了幼时。
就这样一直到了十岁,她遇见了陆长行。
起初,他虽也偶尔随波逐流,取笑于她,却从未对她的身世以及父君之事出言不逊。
作为太女辅佐官的那几年,太女的处处挑衅与讥讽,令她在东宫的日子举步维艰,偶尔外出赴宴,又沦为满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身为皇五女,她们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如何,却总是暗地里嘲讽她的爹爹,而这一切,皆是太女的授意。
她从不会因此恼怒,因为她知道,爹爹的身份不该是她的软肋。
因而后来,她逐渐在东宫有了自己的权利与人脉,譬如,乌宛白。
只是那段时日无比枯燥,既要要应对各类难缠的人和事,散值后,又要赶往校场习武。
其他皇女都是启蒙的年纪,同时有武师父的教导,而她,年满十岁才第一次接触功夫骑射,她的武师父是个刁钻的妇人,得先前君后授意,对她动辄打骂不过平常。
那日,武师父的鞭子再次挥来时,她没等来预料中的疼痛,而是听到了少年的怒斥:“刁妇!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于我母卿跟前,提鞋都不配,竟还敢教训帝姬?谁给你的胆子?”
裴源寻声望去,来人竟是名动京城的镇北王的小公子。隆冬时节,少年披着皮毛大氅,蓬松的狐貍毛领将他衬得更加金贵。
而她,不过一袭臃肿破败的戎服。
武师父被他抽得满地打滚,讨饶离去,少年才满脸得意地行至她的身侧,拍着她的头道:“小不点,往后,哥哥来教你功夫好不好?”
裴源凝视着他的柳叶眸,分明前些时日,他还在她面前哭得泪眼婆娑,怎么月余不见,又是明媚的模样。
她虽小他两岁,但骨子里的灵魂却比他长了许多,所以她会权衡利弊,知道小公子自幼习武,足以教她功夫。
所以裴源没有小孩子的骄傲与故作逞强,淡漠应他:“好。”
陆长行一愣,他本想逗逗她的。
裴源视线略过他,看着跟在他一同而来的女子道:“阁下以为呢?”
那女子默了默:“陆小公子武力不俗,卑职可指点帝姬,如何打败陆小公子。”
裴源微微点头。
翌日,裴源依照惯例给母皇请安,那日的母皇正在下棋,见裴源进来,便随手招她起身对弈。裴源站在棋盘前,可裴源看着黑白分明的棋子,却迟迟没有落子。
先帝狐疑地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问道:“不会?”
裴源微微点头。
先帝愣住了,随即又拿起一子落下,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还以为朕的小五是个生来什么都会的妖孽呢。”
裴源平静地回答:“儿臣只是个普通人。”
先帝冷笑一声,却没有戳破,只是冷冷地说道:“朕为你择选的武师父,你不喜欢?”
裴源:“武师父很好,小师父更好。小孩子不做选择,儿臣选择都要。”
先帝的手悬在棋盘上空,久久没有落下。片刻后,她才缓缓说道:“你难得和朕讨要东西,既喜欢,就都留着。去吧。”
自此,陆长行有了常来校场的理由。
裴源从前对青梅竹马一词感到陌生,而今想想,她与陆长行的过往,似可称得上青梅竹马。
所以回忆起过往,狠狠拥抱一下竹马,不为过吧?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陆长行愣在原地,柳叶眸亦微微颤动,几息静默,陆长行方才小心回应着她的拥抱。
声响虽弱,但也惊醒了诸君,西门眙刚要睁眼,傅逸春的大手便精准覆在了他的眼帘;李宣下意识看了眼身侧温阳泽,见其眼睛紧闭,便也再次阖了眼;庄与之郁闷的偏倚视线,发觉郭嘉安眸色晦暗,仅仅盯着相拥的二人。
九月的清晨透着几分凉意,乌宛白估摸着时辰,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步入内殿,一眼瞧见拥抱的帝后二人,刚欲颔首退下,却听凰贵君轻咳了两声。
李宣猛地睁了眼,歪头紧张的看着身侧男子:“兄长?”
温阳泽这才睁开了迷蒙的眼:“无碍,想饮口茶。”
李宣想也不想的拔‘坐’而起,竟发觉帝后二人依旧相拥,俨然视众人于无物。
李宣:“……”
不理解!
于是倒了温茶返回身时,他默默凑到了陆长行的身后,与将下巴垫在他肩上的凤帝大眼瞪小眼。
裴源懒懒瞥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将他的头推到了一旁,而后,拥抱继续。
李宣:“……”
李萱嘴角抽了抽。
凰贵君见此情形,默默起身接过了李宣手里的茶,看着乌宛白道:“备膳吧。”
乌宛白偷偷看了眼帝后,不确定的问:“在此?”
温阳泽点头。
乌宛白愕然:“一起?”
温阳泽冷冷瞥她一眼。
乌宛白颔首默默扶额,躬身退下。
饭菜备齐的时候,诸君已接二连三洗漱完毕,然,帝后依旧旁若无人的相拥。
诸君:“……”
温阳泽无奈,又是一声轻咳,端了杯温茶上前:“陛下,该用膳了。”
裴源看了看他,这才不情不愿松了手,接过温茶一饮而尽,温水入喉,缓解了嗓子的干涩,她歪头看了眼温阳泽问:“朕睡了几日?”
温阳泽:“今日是众罪臣行刑的日子。”
裴源愣了愣,了然。
两日光景,体验了‘自己’二十余年的人生,人生果然如大梦一场。
温阳泽又道:“陛下命臣寻的人已带回了京城,您可想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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