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前堂只有蔡泱一个人在,手里握着卷经书默默看着。
掌事宫女将人领进来:“殿下。”
云笺初不敢擡头看她,只垂着头微微躬身。
蔡泱将书卷放下来,笑着招呼她:“云姑娘,过来坐。”
掌事宫女拍了拍她的肩头,留下一个眼神便退了下去。
云笺初咬唇,称自己站在这就好。
蔡泱看着她略微带着怯弱的样子,缓声:“云姑娘是不认得本宫了?”
云笺初愣了愣神,手里绞着衣袖一角,踌躇着不敢上前。
她自然记得蔡泱。
蔡泱微微叹气,大抵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不像在燕城那般能融洽交谈,隔着这一层身份,到底不一样。
罢了,她也不愿强迫她。
魏时崇跟朗庚在书房商议事务,不知是不是刻意躲着她,方才她一人在前堂念经书,心思不知飘到何处去,觉得这世间相熟之人都要离她远去,心里很是落寞。
如今见了云笺初,看她与自己也这般生分,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走至云笺初身前,微微拉起她的手,云笺初瑟缩一下,想将手抽出来说不必如此,蔡泱微微使了点力气:“云姑娘,你先听本宫说。”
“你与你父亲是对王廷有恩情的,”她缓声:“如今你在王都,在司衣局这边,本宫也方便照顾你,你若是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尽管与本宫提便是。”
云笺初咬唇,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殿下......这两日,民女心里总是不安,今日忽的唤民女进宫来,莫不是民女家里出了事?”
她也知道,燕城这些天难以太平,而魏时崇那样身份尊贵之人在燕城,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怕是不能够。
闻言,蔡泱张了张口,看着她满是关切的眼眸,话到了嘴边却仍是道不出一个字来。
云笺初见她这样,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她低眸,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殿下直接说了吧,民女......民女能承受的住。”
她家中就那么一个父亲,八成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是病了?还是......
“燕城不太平,王上亲自去燕城料理事端,将那些个欺压百姓之徒就地正法,你父亲不行落入其中......不堪为质,自行了断了。”
还没等她想到最坏处,蔡泱便开口告知了她。
闻言,云笺初只觉魂灵瞬时被抽了出来,独留一句空壳愣在原地,脸色变的煞白。
心里的惧怕如汹涌浪潮,将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吞没,她反复嚼着“自行了断”几个字,身上颤抖不止。
蔡泱见她神色不对,忙抱着她,手上不停轻抚着她的背,蹙眉:“不怕,不怕,本宫在......”
“殿下......”她忍不住带了哭腔,自眼底泛起一丝濡湿:“我,民女没有父亲了......”
不,准确的说,她是在也没有家了。
她同父亲相依为命,在燕城那般风雨飘摇之地过了数十载的日子,虽然清贫了些,他父亲为人宽和善良,日子总不算过的泡在愁苦里。
文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看来,大抵是不尽然的。
蔡泱知道她心里的难过,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日子总归还要过下去。
“想哭便哭吧,本宫就在这。”
云笺初不管不顾哭出声来,她不怨恨魏时崇搅动燕城的风云,他是王上,燕城百姓一直活在水深火热里,他这般做是为了燕城百姓。
她父亲,大抵是命中有此一劫,不幸罢了。
蔡泱抿唇,心里也担忧着,若是她就此恨上王廷又该如何。
总归是国事,两方交战,定是要有死伤。
“你父亲是个有胆识之人,不甘落入敌手才选了自戕,王廷会将你父亲好好安葬了,更会善待你。”
蔡泱敛神,扶着她瘦削的肩胛问:“你不妨同本宫说说,想要些什么?”
只要她提,她都会尽可能满足她。
云笺初眼神空旷无物,对蔡泱说的话提不起心思来。
她只觉四肢麻木无力,微微启唇,也只是摇头道:“殿下,民女好累......”
蔡泱颔首,换来宫婢将她扶倒偏殿去歇息。
掌事宫女就守在门外,见云笺初那个样子是十分心疼,蔡泱叹了口气,叫掌事宫女进来。
两人相谈一番,蔡泱得知了云笺初的近况,半晌她颔首。
“云姑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我想着,她大抵还会想回去燕城,若是她要走,便拨些银钱给她,其余的,本宫另行封赏。”
她想不想要是另一说,该给的还是要给。
掌事宫女应下来,叹气:“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在司衣局的铺面里便是不声不响,默默做着事,生怕出了一点差错,有时候她看了也满是感慨。
蔡泱“嗯”了一声,转身回去坐着,看着经书上偶然翻到的一页——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云笺初就是那样,想着平安过好此生便罢了,一切都顺其自然,相信因果报应。
可世上的事往往风云不测,不知会有什么转折。
蔡泱被琉霜搀扶着去书房,想旁听一番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自殿门口传来一阵声响。
蔡泱凑近去听,竟不是魏时崇的怒声,而是朗庚的。
“属下是想救下胞妹,可无需王上如此——”
“本王去意已决,你莫要再说了。”魏时崇冷声打断他。
去意已决?
闻声,蔡泱蹙眉。
他这是又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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