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中皆是冷冽。
蔡壑终日身着一身白色的寝衣,额间冒着汗,墨发凌乱垂在肩头,与那狱中囚犯无甚差别。
戚郝景扬了扬唇角,将食盒自萍儿手里接过来。
“听闻陛下今日的汤药未喝下多少,洒了出去,就浪费了...这一罐是臣妾亲手煎的,来,臣妾喂陛下喝。”
戚郝景说着便坐了下来,拂袖执勺,舀起药汁缓缓吹温,送至他嘴边。
看着面前这罐褐色的汤药,他眼周泛红,手上攥着衣袖一处衣料,似是极致隐忍克制,直直瞧着她。
而她面上无甚情绪,连浮在面上的假笑都如此逼真、刻板。
这张脸,如今像是匠人精心雕琢好的传世之作。
蔡壑忽的扬眉嗤笑一声。
“戚郝景,你真是疯了......”他将声音压的十分低沉,只说给她一人听。
这汤药是什么东西,二人都心知肚明。
她竟还在他跟前做起戏来,不禁叫他有些好笑。
戚郝景面上的笑僵住了,见状便不在做戏,摔了勺,将罐子重重磕在桌案上,擡手揉了揉两腮。
笑的累了。
她神色凌冽,如今看向他的眼神再不复以往,即使是现下这样的局面,蔡壑却还是能被这幅神色戳到心口。
十分痛。
她“啧”了一声,擡眼:“陛下既然知道臣妾是疯妇,就该好好听话,将这汤药喝下去。”
说她疯了?她是因为何事疯的,他不最该心知肚明吗?如今在她面前肆言,真是可笑。
她瞥了他一眼,欲起身。
千钧一发之际,蔡壑忽的拦住她的腰身,用尽全身气力箍着她,接着掏出一根簪子,径直插进她颈脖中——
血四溅而出,戚郝景瞳孔骤然紧缩,顾不上疼,却再也使不上力气,就这么随着血一齐倒进了他怀里。
“......”她嘴上默默摆出一个形状,颤抖几许都未说出来。
她想说,你为何有如此心计?
亦或是...你为何真的舍下心来杀了我。
蔡壑的泪喷薄而出,极度悲伤,额间青筋暴起却哭不出一丝声响,只能默默捂住她的伤口,豆大的泪一颗一颗砸在她脸上。晕花了她的妆面。
“下辈子,我再同你在一起。”
鲜血自她口中溢出来——
身前一众包括萍儿在内的内侍冲上来想要护她。
谁也未曾料到蔡壑会有这一手,趁其不备便将戚郝景的命算了进去。
“娘娘!”
“别过来!”蔡壑将带了血的簪子对准众人。
此刻,文潋也带着将士闯了进来,两扇门被劈开发出剧烈一声响,接着是冷剑出鞘,径直将剑锋对准了大殿中央的一干人。
“如今逆后已死,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伴随着文潋一声令下,身着甲胄之人便蜂拥而上——
戚郝景气息微弱,弥留之际,她看清了他手上的簪子样式......是他们大婚时她所用之物。
她记得这只簪子,先前还拿来同他谈心说,十分喜欢上面金玉的的雕琢,只是样式太过豪奢花哨,如今她已做了皇后,便不能随意带这些小女儿家喜欢的钗环。
蔡壑当时还打趣她,她就算嫁做了人妇,在他眼中也依旧是年轻讨喜的小女儿家。
如今他竟将这支簪子盗了出来,用作杀她的物件......
是否是他对她的恨,全要在这个时候报复回来/
戚郝景缓缓又扬起了唇角。
是他对不起她,在她最需要夫君慰藉之时,是他又亲手将她推入更深的渊窟。
他凭什么恨她?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反正自始至终,她身后都空无一人。
萍儿等人蹙眉,看着那剑锋闪过的猎猎寒光,心里终究害怕,再说...如今戚郝景已经不行了。
“饶命啊!”一众人跪了下来。
见局面稳了下来,蔡壑失声一笑,仿若用尽了身上最后的气力。
他兀自将桌案上的药罐端起来,敛气一饮而下——
“陛下!”文潋叫嚷出声,她自然也知晓那罐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再想阻止,早已来不及了。
许是这次的毒性已是极限了,蔡壑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戚郝景目瞪口呆。
二人一同倒在血泊中,男人失声哑然。
“朕,朕从未负你......郝景,方才朕说错了话,下辈子,莫要再遇见我了......”
殿外忽起狂风,大作之下,电闪雷鸣,毫无预兆——
众人被这声雷惊了一跳。
接着雷雨倾颓,树影斑驳摇曳,不过一载春秋,人间便翻天覆地,频频更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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