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臻落戒尺的频率又变成了那种近乎残忍的规律,从指尖到指根,掌心到掌根,没有一处幸免。整个手掌透着一种光泽,印在深红的肿痕上,吹弹可破的样子。
方舟的身子疼得微微颤抖,右手在身侧死死握着拳,两片唇都上下打着颤,唯独伸出去的左手,一动不敢动。报数的声音由大到小到几近虚弱,疼得紧了反而又扬声喊出来。不变的是每一下都好像炸开似得痛,每一下又好像将他的手浸到热油里。
“啊!”
景臻一听敲下去的声音就心道不妙,果然,方舟手指一弯,戒尺就落到了手指背面的关节处。景臻看方舟右手握着左手手腕蜷起了身子,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随手就扔了戒尺俯身去看,“说了手伸直规矩都忘了是不是!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握着你的手打吗!”
嘴上骂得凶,这时候再也没有精力去刻意掩饰眼里的心疼,幸好只是两个指甲缝里渗出了一点血,其他都没有破皮的地方,但是中指第一个关节明显青了。
景臻去方舟床头柜拿了药箱,利索的给指甲消了毒又帮上胶布止血,然后捏了捏几个关节,确认没有伤到骨头,才擡头瞪着嘶嘶吸气的方舟,“你有几根手指可以断?我看你是嫌戒尺打的根本不够疼,是不是还想我打屁股上?”
方舟吓得连忙摇头,面露慌张,“不是,屁股挨不了了。”
景臻当然知道屁股打不了了,才隔了不到十分钟再看一眼,原本深红的地方变青了,原本就青着的略略泛着紫。
景臻再拿起戒尺,扫了一眼他一直没敢放下的左手,却是将尺子贴在身后肿了两圈的臀上,随手掂了掂,嗓子一沉,“不用你报数了,你给我专心受罚。但是,再敢躲,敢动,敢弯手指—”
景臻的意思很明确,可是他没有说完,而是擡手就是不带停顿四下砸在方舟左手掌心,毫不手软干脆利落,“换手!”
身后仍旧是排山倒海的痛,左手垂在身侧一不小心碰到大腿都会疼的一抽,两条腿不住的打颤,要维持跪姿本来就已经很难了,还要强迫自己将手掌平平地伸出去。
方舟闭了闭眼,缓缓擡起头,对上景臻透着凉意的双眸,语气里竟带着求恳的意味,“哥,你握着我的手吧,要不,绑起来也行。”
景臻豁然一擡手就是狠狠一条红印子烙在方舟掌心,“方舟,你今天就是把舌头咬下来也给我自己撑着!”
方舟脸一红,知道自己小动作根本瞒不过景臻的眼睛。可是想起从前挨打咬破一个小口景臻也是心疼得不得了,突然有一丝难过。
然而景臻并没有给那么多时间容他想太多,短暂的停顿后,尺子便铺天盖地得破风而来。
景臻清冷到冷漠的声音与极速落下的戒尺形成鲜明对比,带着一如既往的压迫感,“这二十下,打的是什么?”
方舟疼得几乎到了奔溃边缘,再也没办法顾及面子里子,嘴里不停溢出颤抖着的呻吟,两个字说得颤颤巍巍,“撒谎。”
景臻迅猛一击打在伤的最重的掌心,声音猛然拔高,“打的是什么?”
方舟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撒谎!”
景臻很少在打人的时候训话,即使是训话,也不会自欺欺人问该不该打,还敢不敢了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他一向觉得孩子若是挨了打还不明白这些,那不仅仅打是白挨了,连心理战略都是失败的。
景臻的语气更加严厉,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积攒了一天的怒气,“打的是什么!”
方舟喊了出来,“撒谎!”
“继续说!”
方舟喘着气,右手已经明显晃了起来,眼神朦朦胧胧得飘向景臻,干涩的嗓音竟然带着几分哭腔,“撒谎。”
景臻停了下来,皱着眉头静静看着方舟,瞬间的静谧让本就沉溺在羞耻当中的方舟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哭了?”清清淡淡两个字,却是重重砸在方舟心上。
右手早已肿出了一尺高,方舟仔仔细细盯着清晰的掌纹印在一道道红檩子上,咬着唇没说话。他怕一开口,就再也忍不住了。
景臻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的火气,却就是这样平平稳稳的,更让人颤栗,“打的是什么,再说。”
这种训小孩子的方式,让方舟觉得光着屁股挨手板的痛苦被成倍的放大,夹杂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窘迫和一些无以名状的情绪,整个身子都铺了一层粉红。
方舟将目光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上,心底的情绪就快要溢出来。
景臻心里狠狠一紧,他知道方舟可能宁愿多挨二十下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亲手打碎自己的自尊心,但是他本就最不能容忍欺骗,看着方舟不出声的样子,脸色又沉了几分,眼神也锋利起来,“你要么现在就给我回话,要么你就永远别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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