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至尤不解气地拍了几下,“憋着一口气不就是想人打你一顿吗,现在心里舒坦了?”
景朝的睫毛都湿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颊更是灿若朝霞,父亲就是父亲,一丁点儿的小心思都别想瞒过。
景至不依不饶,擡手又是一巴掌,“说话!”
“小朝不该跟弟弟赌气的。”
“哼!”景至给人拽上裤子,甩了甩手臂,毫不掩饰地抱怨加嫌弃:“这两天把手头的工作都交给我,好好休息一下,瞧瞧你的黑眼圈,怎么跟丹妮糖业谈合作?”
见父亲没有真的动怒,景朝反倒有些愧疚,垂头道:“爸和二叔刚回来,该好好休息,谈判的事情,小朝能做好的。”
景至故意叹了口气,眼神里倒不见丝毫责怪,“现在你爸的脑筋还清楚,还能给你揽活儿,要是以后你再被弟弟气的七窍生烟,可就只能找你二叔小叔了。”
“爸——”景朝听得心里酸酸的,矮下身子蹲在人身侧,轻轻抚住父亲有些发烫的手掌,眼眸里蒙上一层雾气,“对不起,小朝让爸操心了。”
“没有。”景至摇头,“这些事情,你处理的很好。只是,你又在怪你自己,是不是?”
景朝下意识地想否认,可身后那麻麻的痛感却又让他莫名地放松下来,多日来的愁闷不吐不快。
“那天看到小夕的诊断,我就在想,如果珺儿不在医院工作,如果我不懂看片读报告,小夕是不是就不用冒着胃穿孔的风险跑去B市了?我是有多严厉,才让小夕怕成这样……”
看着儿子眼睛里的纠结,景至心里仿佛被人投放了一枚青橄榄,酸涩清苦之下,年轻时的一幕幕历历眼前。
景臻的胃病是如何来的,他再清楚不过,若非是他给人安排了太多的工作,又一心只问结果不听解释,臻儿就不会三十几岁就得随身备着胃药。即便是景朝,也不止一次地生病了都不肯告诉他,甚至为怕犯困感冒药也不敢吃,炎宴曾经心疼得落泪,景江坐拥A市最大的医药企业,她的景朝却只能靠着喝热水来治病。
景至心里狠狠一疼,论起严苛,小朝实在不及他一半,承担着家里和公司的重重责任,他的小朝,太累了。
“你小叔已经去接小夕了,这个问题,一会儿你自己问他。”景至抚了抚景朝的头,眼神里尽是欣赏,“爸的小朝,一直都是顶顶好的哥哥。”
“爸,”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景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皱了皱鼻子,小小声问:“小夕的事,您不怪我?”
“允许他参加毕业狂欢和放手让他筹备发布会,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你是不想他留遗憾。这一点上,爸很赞同,也很欣慰。”
“小朝只是想尽己所能,让小夕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景朝摇摇头,一副当家人的口吻,“看来,以后还是要约束一下的。”
儿子平常的一句话在景至心里又泛起了点点涟漪。
竭尽全力,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很多年前,儿子牙牙学语之时,他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思,可面对家族责任,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爸?”
景至从怅惘中回过神,指了指茶杯,勾唇道:“至于更换场地的事,你季老师都给你求情了,自然是不能罚了。”
“嗯?”景朝探着身子看了看茶杯,果然,雨前龙井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季杭送他的璞隐茶。
景至微啜了一口,语气幽缓,“做弟弟的总会有些小心思,有时候让你舒心,可有时候又会让你凝眉。”
景朝看着父亲眉目间的温和舒展,胸中忽然也疏朗开阔起来,“谢谢爸,小朝明白了。”
“至于胃病的事嘛,去你二叔那儿领十下板子。”
“是。”
景朝暗暗吸了口气,到底是宠惯弟弟的模范兄长,想想景臻的反应,他立刻就心疼起景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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