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规则】（13）
“你在做什么？”
“哥……”
景臻父子俩踏过玄关，入目便是这样的场景——
输液中的景至侧身坐在床边，扭头蹙紧了眉向立于床尾的景朝看去，眼神里有震惊，有疑惑，还有几分薄怒，而少年反手攥住男人胳膊的前肘爆出根根青筋，紧抿的薄唇道尽严肃板正的毫不退让。
“没事。”
这两个字落下，擒着自己的手才堪堪收回。景至随手将被拽出褶皱的衬衫拉平，轻轻扫过垂头肃立的少年，便将目光投向楞在门口的二人，语气还带着些刚熄火后的余温，“大白天的，都不用上班了？”
“小钟小江都在公司。”景臻已经不是那个会被大哥一副面无表情的脸色和一口低沉阴冷的语气就吓得肝胆俱颤的弟弟了，哪怕面对明显不满的质问，也并没有动摇他用洞若观火的眼眸向景朝透着寒气，尚还有闲情四两拨千斤地顶回去，“能有什么事。”
自房门敞开便扑面而来的凝冷气场，让景夕自带的感应器警报鸣鸣作响。
高层的半月工作计划向来都是景朝亲自审报的，而今晨上传的日程安排里，景朝现今手上的工作都预计将在下周前交割完毕。B市分公司的业务，责任人一栏都悄无声息地，由暂时承接工作的执行总监变回了哥哥。
如果这是连他景夕都能一眼识破的细节，那父亲更是不会放过。
哥哥要回B市。
虽然景夕无法全然理解，哪怕挨了打受过罚，哥哥依旧执意要回去的原因，但……他却非常清楚地明白，方才的场景，无论有如何坚实的理由，父亲是绝不会姑息放任的。
“三十。晚上自己来领。”根本不去询问缘由，更无心回避小夕，完全懒得顾及少年的面子，景臻冷然却笃定的语气绝不仅仅是威胁，“再敢有下次，手打烂。”
本能攥紧的拳头眨眼间便松开了，余光里仍旧是景至端坐在床边巍峨的肩膀，哪怕高烧未退脸色苍白，脊骨依然笔挺如松。景朝突然就可委屈了，无可名状却翻涌而上的那种委屈，喉咙如鱼骨梗刺般，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是，二叔。”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挨过家法有人心疼就可以无法无天。”景臻犀利严峻的眸子一眼便将少年心思一览无余，可即便这样又如何，“你老师是宠你，回到家，就都给我改了，再让我看到这幅委屈的样子——”
语声稍稍一顿，本就心疼了哥哥好多天的景夕实在忍不住插嘴，“爸……”
沉冷的冰眸如刀似剑一般从身侧刮过来，深谙的眼底严凉一片，景夕下意识地咬上唇，有些不服气却还是低头不敢去看身染气焰的父亲，耳边是哥哥一如既往恭敬诚恳无可挑剔的认错声。
景朝挨打后的第二天，晨练特地早了平日里一整个小时，可是依旧没有瞒过听闻风声刻意早起的弟弟。隔了夜依旧青红斑澜高肿未消的脸颊，让正值意气风发鲜有畏惧的十八岁少年蓦然就红了眼眶，紧接着，便是像往前倒退了十年似的，止都止不住的眼泪。
“就是因为那个……季杭吗？他……他凭什么？”断断续续的话音夹杂着抽泣在天色不甚清亮的体育馆里格外戳心。
“是哥自己做错事。”景朝难得没有直接训斥，耐下性子却板正认真，“小夕，不可以那么没规矩。哥不喜欢你这样。”
于是，在哥哥面前只好乖乖闭嘴的景夕，又在小本本上给季杭记了一笔。兄弟俩大概都没有想到，这一笔一画反反复复，质地再坚固优良的纸面，也是会被划破的。
转眼看到景朝躬身致歉后便独自一人走到墙角屈膝跪下，甚至丝毫不顾忌房门有没有落锁，景夕心里一直隐忍着的不满和愤气终于顶破理智的顶盖，甩过头就冲床边的景至，“还要跪？！那个季杭就那么重要吗？”
“景夕！”
景臻怒意肆横的一声呵斥经墙壁反射震荡在整个房间内，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少年倏然感觉通身被浇了一桶冰水，不自禁一抖。
可是，这个明明顶着一双发面馒头似的膝盖还直挺挺跪着的，是他最最亲的哥哥啊。
他的哥哥可以吼他，可以训他，可以对他动家法，甚至可以霸道强权，但是，他的哥哥不能受委屈。再天大的错，如此沉重且羞耻的一顿家法，每日早晚连着跪到膝盖青紫，还不够吗？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激得景臻彻底没了耐心，见儿子站在原地憋了一股气一动不动，大步上前冲着人身后就是一连三下十二分力道的巴掌，只穿了一条单裤的景夕被父亲的铁砂掌拍得差点就站不稳，屁股上瞬间就仿佛被淋上了一层热油。
“不知道要做什么？”见人只顾烧红脸低头，景臻又补了一巴掌，“别逼我在这里跟你动手。”
阴沉下脸的父亲，景夕仍旧会抑制不住的心颤，他并不觉得被扒了裤子在病房挨揍的可能性低到值得忽略。而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余光里跪得笔挺的哥哥，像是忽而被一层阴云笼罩似的沉下了脸。
“对不起，大伯。”站到床边肃手三十度鞠躬，从小到大为了哥哥的事顶撞过景至多少次了，虽然素来不长记性，但认错是从善如流的，“小夕无礼了，不该这么跟您说话。”
男人擡起手“噗噗”两下不轻不重地拍在景夕身后，同景臻刚才带着浓浓惩罚意味的铁砂掌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少年顶着烧红的脸擡眸探去，便见景至冲墙边依旧肃正规矩却在转眼间燃起隐火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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