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很少会这么步步紧逼地让他“陷入绝境”,见季杭一反常态地半分不让,安淮不禁苦恼起来,眼神在地板缝上逡巡片刻,小声咕哝道:“是……陈哥哥。”
季杭眉峰一挑,“陈峰?”
既然开始撒谎,就没有退路了,安淮点点头,“嗯。”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前天,就……爸爸让他抄病历的时候。”
查房的时候,陈峰负责的患者病史没记熟,季杭便罚他抄了五遍病历。大男生不算聪明,认错态度倒是极好,闲暇时间片刻不闲,一丝不茍地抄了几页纸,当天晚上便如小学生交作业一般送到了季杭案头。而当时,放了学的安淮没处去,正趴在爸爸的办公桌上写作业。
季杭心里隐隐有了火气,小小年纪,这满嘴跑火车的毛病,准是从他小叔那儿遗传来的!
“是吗?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安淮这回说的很连贯,“哥哥不能陪淮儿练字了,只能送支钢笔给淮儿。”
季杭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景朝满目求肯的神色,俊逸的眉梢划过一丝心酸,拿起钢笔盒起身便往外走,“你朝哥哥很忙,以后不要再找他了。”
“爸爸……”
“十分钟,到书房等我,自己算好多少下。”季杭打断儿子求饶的话,语气淡淡却不容商榷,“藤条。”
十下藤条打了足足二十分钟,讲清了道理再打,也没有如何的疾言厉色,安淮本不应该这么委屈的,可季杭才带上房门,小孩儿就躲进被子,小小声地拨通了景朝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景朝的声音有些难掩的疲惫,“淮儿?”
“朝哥哥,你在忙吗?”安淮小心翼翼。
“还好,你说,怎么了?”
“朝哥哥,爸爸知道你送钢笔给淮儿了,可是淮儿真的没有说!是楠儿做了叛徒,准是因为淮儿没帮她做作业……”
景朝全然没注意安淮吐槽妹妹的话,整颗心脏都仿佛系在了“爸爸知道”这四个字上,犹豫了片刻,还是道:“那……老师怎么说?”
“爸爸不让淮儿再打扰哥哥了,爸爸说哥哥很忙。”
听筒里沉默了,安淮几乎以为电话断掉的时候,景朝又道:“还有呢?”
“没有了。”小孩子无法体会这短短三个字在哥哥心头的重量,只撅着小嘴道:“哥哥什么时候再来接淮儿放学呀?淮儿不想陈哥哥接,他跟爸爸一样,不让淮儿吃冰淇淋和饼干。”
“……淮儿乖,听爸爸和陈峰哥哥的话,零食对身体不好的。”
“骗人。”安淮的声音满是撒娇的语气,“那朝哥哥为什么许淮儿吃?”
是啊,他明知道老师不喜欢孩子吃零食,却为什么总是抵不住弟弟的求肯?他明知道老师宁愿自己陪笑脸都不舍得让他受委屈,却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选择那样的解决方式?
原来,他早就在老师的纵容下习惯了明知故犯,老师骂得没错,他真的只会惹老师生气。
“以前,是朝哥哥错了。”
“哥哥,不开心了吗?”安淮听出了景朝的情绪,小小的孩子竟也皱起了眉头,“淮儿不要玩具了,也不要零食了,淮儿乖乖的,哥哥来看看淮儿好不好?淮儿让妈妈做哥哥最喜欢的西芹虾仁。”
往事历历在目,自诩坚强的少年差一点儿就落下泪来,沉沉半晌才轻轻道:“哥哥不吃虾仁了,以后,都留给淮儿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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