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少爷我不屑于玩儿阴的,敢打我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哥??不让你季大显微镜吃吃苦头,你还真当我景家人好欺负!
只不过,景夕还是太不了解公立医院的体制,他只道哥哥转去做管理岗位了,根本想不到季杭一个电话,叫来的居然是景朝。
景朝却已经猜出个大概,擡手就拍在人半垂着的脑袋上,敲西瓜似的:“怎么回事?说话!”
“额……我……”景夕皱皱鼻子,故作委屈地揉揉脑袋,“头疼嘛,就来找季老师,看看……”
自己弟弟,说没说谎,真痛假痛,景朝一擡眼就能看个十成十,伸手就捏住了景夕的左耳,毫不心疼地拧了半圈:“头疼?我看你是屁股疼吧?”
“啊?啊?哥哥哥!疼……耳朵疼……”景夕夸张地惨叫,身体拔萝卜一般地随着哥哥的力道踮起脚。
“老师先吃饭,小朝一会儿就回来。”景朝手劲儿没松,微一弯腰就从陈峰脖子上摘下了听诊器,随即便拖行李似的把弟弟拎进了里侧的检查室。
“哥,哥你轻点儿……我就是开个玩笑……哎呦!”
“开玩笑?好啊!我让你开玩笑!开——玩笑!开玩——笑!”
“哎呦!哎呦!哥,别真打啊……额!我不贫了,哥哥哥,轻点儿……啊!呦呦!”
“啪!”
“我好歹帮哥瞒着爸和大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哎呦!哥毁坏医疗器械……哎呦!”
“叫?你不嫌丢人就大声叫。”
“什么?显微镜能听见啊?”
“啪——!”
“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不说了!真不说了!”尾音带了哭腔,“疼啊……”
……
听着景夕时不时的求饶声,陈峰默默咽了咽唾沫,踟蹰半晌,才对季杭道:“那个……老师要不要……”
“叫外卖吧。”季杭冲求饶声的源头努了努嘴,“他的那份不要胡萝卜和葱花。”
“啊?哦。”
两周后,行政楼第三阶梯教室。
“本次政策法规考试共五道大题,八页,请各位老师拿到试卷后先确认印刷有无错漏,确认无误之后,请先写好姓名及个人信息。”
景朝左手捏着试卷一角,右手在卷头轻轻一划,淡然笃定的样子让下头一众平均年龄40+的外科医生丝毫看不出实习小医生的小心翼翼,礼貌客气之余反倒是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哪怕白大褂都没一个褶皱的少年已经很努力很用心地收敛锋芒了。
“考试时间两个小时,老师们请把手机调至静音放于桌面,如果考试过程中需要接听电话,请先举手示意我。”景朝嘴角含笑,素手端立,从发梢到脚底俱是世家气度,冲台下微微颔首:“谢谢各位老师的配合,请开始考试。”
“下午三台手术,为了这考试,都推了。”第一排的男医生翻翻卷子,皱眉和旁边的女医生抱怨。
“我们耳鼻喉科也一样,都延后了。”女医生耸耸肩,“要不是年终考核有硬性要求,人怎么能来这么齐?”
“是啊,连骨外心外的都来了。”男医生回头打量了一番,锐利的目光忽地一凝:“靠窗那儿,是不是空了一个位置?”
还没等女医生转头去看,景朝已经站在了桌边,背脊弯出一个礼貌的弧度,语声很轻却有清晰无比,“韩老师,请问有什么疑问吗?”
明明眼前的小大夫还是少年的模样,看着还不如自己的研究生大,可不知为何,男医生还是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名牌,暗自纳闷,明明是扣着的,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没事。”
诺大的教室很快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翻动试卷的声音清晰无比。
景朝走到那空着的位置,擡腕看看时间,将卷子收了回来。
季杭没来。
诸如这种政策法规的考试是每次三甲复审的必修科目,也是医务处的主要工作。这次的考试时间是景朝定的,为了不耽误大多数科室的手术,特意挑在了星期五的下午,而且最重要的是,神外在这个时候多半不会太忙。
只不过刚才陈峰告诉他,季杭从门诊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就被急诊叫去了。景朝知道,无论这考试再如何重要,面对病患和抢救,他的老师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可没有这次成绩,老师年终的考核就无法评优,明年九月的职称评定也会受影响。
看着空白的试卷,景朝犹豫了。
题目是他出的,座位表是他安排的,他甚至能模仿老师的笔迹,试卷交上去,即便是医务处的主任都查不出破绽;这样的题目,又不可能真的难倒老师,何况是真的有不可抗因素……
想到这里,少年似是说服了自己,拔开笔帽: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季杭。
浅浅淡淡的两个字,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却像最最强劲的胶水,将景朝的笔尖顿在纸面上,移动不得。
“小朋友叫景朝是吧?这是科室的一些基本规则,拿去记熟了,下周我考你。”
“这是医院的规定,没什么好抱怨的,别不开心了,好好吃饭,一会儿凉了。”
“小朝,最好的医生不一定是天分最高的,可一定是最谨慎,也最尊重规则的。”
“医务处有医务处的规则,你不许闹小孩子脾气。”
……
试卷“啪”地一声扣在桌面上,景朝忽地觉得万分羞愧,他的老师明明是最最有原则的人,他怎么可以动这样的念头?!真是该打!
“咚咚!”
景朝巡声看过去,一身刷手服站在门口的,正是季杭。
“对不起景医生,有抢救。”季杭礼貌地解释,一如对待其他科室的同事。
听到“景医生”这三个字从季杭嘴里说出来,景朝的神经像是被刺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两下,快步走到门边,恭恭敬敬,“老师辛苦了。”
按照惯例,考试迟到是要做会场记录的,季杭也不多言,掏出工作证:“这是我证件,工作证号是6100235。”
看着老师一本正经的样子,景朝还是有些不舒服了,试卷双手奉上,嘴唇却不自然地扁了扁:“季老师请坐吧。”
“谢谢景医生。”季杭暗暗勾了勾嘴角,落座答题。
或许是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后悔,或许是看到老师连白大褂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过来的心疼,季杭的主观题才答了一道,“监考老师”就走了过来。
质地优良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竟是没有半点儿声响,景朝只探手试了试老师水杯杯壁的温度,便将杯子拿走了,片刻就不知从哪里换上了热水。
季杭微啜一口,握着笔杆的手指不由一顿,这水居然还是加了蜂蜜的。
下了手术要喝一大杯水是季杭一直的习惯,从前是乔硕准备,后来是安寄远,这两年便都是景朝。和师兄们比起来,景朝更细心,他会依着季杭的身体情况和天气,适时地更换茶水、白开水、蜂蜜水抑或是淡盐水,周到得如同小秘书。
水喝了一半,景朝又悄悄地接了去,片刻又换了温度适宜的白水。
一个半小时,当景朝第四次过来拿水杯的时候,坐在季杭斜后方的夏冬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成功地收获了一枚季氏眼刀。
“哒!”中性笔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景朝蓦地缩回了手,弯腰恭敬道:“老师有什么吩咐?”
季杭擡起眼眸,冷冷的目光看得人脊背都要冒出冰碴来了才道:“从现在到考试结束,离我五米远。”
“……哦。”少年微微一怔,随即喉结滚动,“水凉了,老师喝了600毫升了,就先不要喝了。”
说完,便恭恭敬敬却又特别自然地把水杯拿在手里,往一边退开了。
“噗哈!”夏冬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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