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朝着老念师鞠了一躬，道：“护念师叔，你可让我们好找！”
比起他一身光鲜，老念师身上那不知穿了多少年月的破棉袄尤其刺眼，但他老脸上没有一丝惶恐，即便知道对方的来意。
老念师沉声道：“许多年未见过物念师了！”
年轻人得意一笑，“师公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念师苗子，以后咱们念门会重现当初的光景！”
老念师讽刺道：“苗子是好苗子，可惜了——心长歪了！”
年轻人将脸上的笑意收拢，眼中的杀意渐起。
不过他还没得到车里老头的旨意，所以不会轻举妄动。
老念师又道：“这不怪你，谁让你跟了个欺师灭祖的东西！”
“你——”年轻人怒起。
“冥仰！”车内白发老头出声止道。
年轻人立刻恭敬地退到一边，让出车门的位置。
一身庄重的老头才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我看他年纪大概有九十多了，下车还有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少女扶着。
那少女穿着一身洁白的羽绒服，一双大而灵动的样子，像从来没沾染过这世界的肮脏一般，她就只往那一站，就好像世界也美好了起来。
可惜现实却恰恰相反，他们今天的到来，好像在宣誓着自己的胜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发老头正是老念师口中所说，当年背叛念门，与北神道一起，残害自己同门的三师叔。
这种人，竟然逍遥地活到了这么大岁数，地位崇高，受人尊敬。
而一身都在行善的老念师，却如过街老鼠一样，落魄终老。
真讽刺啊！
“护念啊，当年你师父给你取名护念，是寄予了守护念门的期盼，可如今你瞧你将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我念门的脸，真是被你丢光了！”老头痛心疾首地说。
老念师一向都沉稳如山，此刻却也难平那压抑了五十年的怒火，他怒道：“你别提我师父，你害自己同门，害我师父你怎么有脸再提？”
白发老头甩开少女搀扶的手，即便是过了五十年，他也不肯背负那欺师灭祖的骂名啊，他强调道：“护念，是你大师叔和你师父他们太固执了，我当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念门，如果没有我，我念门早就和那些消失在世间其他门道一样，没了！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怎么就不懂呢？”
“你别狡辩了，你双手染了多少同门的鲜血，你数得清吗？”老念师严重满是仇恨，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替当年惨死的同门报仇吧？可是他不行了，此时他的双腿都在发抖，但为了在仇人面前维持最后的尊严，他苦苦支撑着身体，才没倒下去。
我站在他身后，多么想去扶住他。
我也想成为他的同门同道，成为他可以信赖的希望，这样才不枉费他苦等了五十年。
可是我只有魂灵在此，若非灵眼开窍的修行者，不可见我。
那段有关念门的历史，白发老头并不想多说，早就尘埃落定的事。
他今日来此，就是要了却当年那桩旧事。
“当年你们背弃师门逃亡南方的一共四人，三个都死在了南方，只剩下你，这些年，三师叔一直放不下你，派了一波又一波人去南方寻你都找不到，呵，没想到啊，你竟然在三师伯的眼皮子底下，若不是你用了念术杀人，三师伯都找不到你啊，你可让我好找啊！”白发老头说话的语调，像在埋怨。
真是笑话，想杀人，还怪别人不让他杀吗？
这是什么土匪逻辑？
老念师也是冷笑，他说：“当年不服你的人，只剩下我了，三师叔做梦都想我死吧？”
“哈哈哈——”老头笑了起来，年纪那么大了，满嘴白森森的牙，看起来都渗人，他倒没有否认，他就是想要老念师死，这是他一块插在心上的病，只有杀了老念师，他才能成为真正念门说一不二的老祖宗。
可他又语调一转，一脸狐疑地问：“可三师叔怎么也想不明白，你都藏了五十年，也未用念术杀过人，为什么突然连杀三人，你是活够了吗？”
“是啊，我活够了！”老念师面上毫无表情，他的仇恨也被风雪给吹得麻木了！
这个答案对方显然是不满意的，他目光看向远方，即便这里看不到田家宝摔死的地方，但他似乎也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问道：“那三个人牵扯了三年前一桩命案，你是在为那命案的受害者报仇？”
老念师回答：“是！”
这时我心情却十分复杂，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我来到这里，用念术杀人，这些人根本找不到老念师！
是我借用记恶的念术，害了老念师！
他也知道这个，可他没怪我，反而他还为了隐藏我，将所有人事都担了下来。
我灵魂深处在抽痛！
我都做了什么？
白发老头听到这个答案，却是不信的，他说：“这么多年来，这个世界上那些冤死惨死的人数不胜数，你这么慈悲，早该动手了，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为了让对方相信，老念师回答：“是，我本不该插手旁人的因果，可是藏了五十年，等了五十年，却只等到自己不久于人世的结果，三师叔，我等不了了，既然是死，那便死得其所，那三个人，该死！就像你一样！”
你也该死，可惜我杀不了你！
白发老头立着耳朵，似信非信的样子，“不久于人世？你怎么了？”
“人老了身体不中用了，哪像三师叔，作恶多端，残杀同门，身子骨却如此硬朗……”
“闭嘴！”那叫冥仰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制止道。
白发老头走上来，用手将其拨到一旁，他缓缓朝老念师走过来。
冥仰有些担心护念前辈对老头不利，想上前来，被老头阻止了！
老头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好歹是如今念门的一把手，宝刀未老，而且他知道，护念前辈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他伤不了自己。
“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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