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零零读书网>都市>我把明月画心头> 第100章 傻子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100章 傻子(2 / 2)

祁禛之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体,他唯唯诺诺地回答:“出门前阿姐说了,你不能受风。”

傅征瞪着这个振振有词的人,他不由分说地把帘子挂到一边,自己提起衣袍,坐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祁禛之无奈:“召元……”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跳下去骑马。”傅征执意道。

祁禛之叹了口气,默默地替他拢了拢披风:“召元,今日是哪年哪月你还记得吗?”

傅征认真地回答:“元历八年,三月十五,我的生日,你要带我去呼察湖遛马。”

祁禛之看了看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一点头,没有否认:“对,今年就是元历八年,但我不是要带你去呼察湖遛马,我是要带你回长亭。”

认不清人,记不清事,是傅征重生后多出的毛病。

祁敬明的师叔说,大概是因为他“生前”吃多了化骨丸,化骨丸中含有大量的阿芙萝草花,那东西能严重影响神智。不光如此,据祁敬明猜测,与傅征结血契的人大概是死在了血契真正结成前,所以才落下了这么一个半疯不傻的症候。

而也正因这半疯不傻的症候,以致至今,祁禛之都没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来,这人死之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身负血契的事。

如果不知道,那他凭什么出此下策,冒着那般大的危险,去以命相搏?又为什么会倒掉祁禛之送去的药?难道这人真的毫无眷恋、一心赴死吗?

如果知道,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难道是打算和谁串通,也来一招“金蝉脱壳”,然后逃之夭夭,就当这世上再也没有傅征这个人了吗?

每当想到这时,祁禛之都不由看向封绛,封绛也迷茫地看向他。

不过,死士的嘴一向很严,他先是顾左右而言他,而后又把矛盾推到了傅征的身上。

“将军的病迟早有一天会好,等他好了,你去问他不就行了吗?”封绛这样回答。

于是,祁禛之等啊等,等到傅征的身体逐渐好转,也没等到他清醒起来,这人有时认得自己,有时不认得,有时知道当今陛下已改元凤始,有时以为谢青极那老东西还活着,有时又会问,你知道傅荣葬在了哪里吗?

“傅荣?”祁禛之貌似心不在焉地回道,“毕月乌事变后,应该是孟寰收拢了他的尸骨。”

傅征听完有些遗憾。

祁禛之故意问道:“你打听傅荣干什么?”

傅征立马又开始不清醒了:“不是你说他死了吗?既然死了,那清明时节,我肯定要去为他上香扫墓。”

祁禛之眯了眯眼睛,狐疑地打量起了傅征,而傅征则被他的眼神吓得往床上缩了缩,看上去格外无辜,格外委屈。

“罢了,”祁禛之憋闷地摇了摇头,“我去替你打听打听。”

可惜,打听的结果并不如人意。据高宽所说,傅荣死后,是吴琮遣人拉回了他的尸身,但葬在了哪里,吴琮也说不清楚。这个差点被自己“造反失败”的亲爹连累的年轻人看上去比傅征还要恍惚,最后,他琢磨着说道:“傅荣好歹算是个小郡王,虽说还没袭爵,但按照礼数,如果章家和傅家都不认他,那想必就是虢国大长公主家里来人,把他送回封地归葬了。”

“虢国大长公主?”傅征好奇地问道,“虢国大长公主的封地在哪里?”

祁禛之挑着眉看了一眼天真迷茫的傅征,回答:“在长亭,我们长亭祁家的长亭。”

傅征眨了眨眼睛,欣喜地说:“那我们去长亭吧。”

但他自己说完的话第二天就忘,等到祁禛之准备启程带着人回长亭时,他脑中的时间线又拉回了元历八年的年初,傅荣还没死的时候。

祁禛之只好问他:“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长亭看看?”

傅征坐在天奎那座小宅的暖阁里,抱着一本厚厚的《文颂》,迟疑道:“去长亭?”

“我不是答应过你吗?”祁禛之温声说道,“带你去长亭,尝一尝那碗笋厥馅的馄饨。”

看一看雕梁画栋的小院、小桥流水的村落,以及终年笼罩着一层薄薄雾气的如黛远山。

傅征倒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事,他扬起了眉梢,当即应下了祁禛之的话。但很快,傅征又说:“那杭六杭七呢?难道要让他们孤零零地留在天奎看家吗?”

“杭六杭七也去!”坐在楼梯口挫榔头的封绛大叫道,他推了一把站在一旁木木讷讷的呼延格,“杭六,你去吗?”

假扮“杭六”的呼延格一点头,惜字如金:“去。”

如此,南下前往长亭的行程就这么定下来了。

离开天奎的日子恰好是三月十五,傅征生辰那天。

早起祁禛之挤开守着厨房的乌孙姑,亲手刷锅涮碗,为傅征下了一碗长寿面。

“你不是要去要塞值守吗?”捧着面碗的人问道。

“和一伍的小兄弟换了班。”祁禛之早已学会应答如流,尽管大胜胡漠并俘虏了拔奴挛鞮迟后,谢崇亲自为他加了大司马大将军一位,但此时在傅征面前,祁二公子仍旧是个小小的镇戍兵,他说道,“我不光今日不值守,明日、后日、大后日也不值守,我要带你回长亭。”

“啊……”傅征的脸上一片空白,似乎是不太能记起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祁禛之,要行那样远的路。

祁禛之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笋厥馄饨吗?”

傅征没答这话,只是挑起了一筷子的面:“你的醋放少了。”

“还少?”祁禛之叹气,“我已经放了满满五大勺了。”

说完,他转身往楼下走:“我再给你拿些上来。”

等祁禛之走远了,原本严丝合缝扣着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一道人影从外面闪入。

封绛蹑手蹑脚地往楼下看了一眼,确定祁禛之不在后,这才顶着一副藏头露尾的神色,来到傅征面前。

“将军,”他小声叫道,“我昨日出塞打听了一番,找到了一个当初陪着敦王北上,而后在敦王叛逃时被他舍弃,丢在了哨城的亲信。”

傅征低头吃面。

“这个人留着两撇小黑胡,长了一双绿豆眼,瞧着倒是正常,但舌头却被人割掉了。”封绛啧啧说道,“小的一瞧就知道他不对劲,尤其是那张面皮……”

“说正事。”傅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封绛立刻噤声,觑了一眼此时看上去不疯也不傻的傅大将军,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就是这个人告诉小的,当初敦王来北塞,之所以先与贺兰铁铮搭上了线,就是为了跟‘鬼将军’一起寻找白玛和引子。只不过,敦王管白玛叫‘同心莲’。”

傅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祁禛之回来了。

“将军!”趁着这个空当,封绛飞快说道,“还有件事,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我一定得告诉将军您。昨天祁二郎亲口给我讲,在回完长亭后,他打算在京梁威远侯府留一段时间。一是因为陛下要他在朝廷辅政,二是为了收整当初被先帝抄走前些时间才还回去的家当!”

“家当?”傅征想起了什么似的,倏然擡起头。

封绛冲傅征使了个眼色:“肯定是为了找那东西。”

说完,他不做耽搁,转身就走,趁着祁禛之上来前,往那窗户外面一钻,溜之大吉。

“窗台上怎么多了一个脚印?”拿着醋碗的祁禛之一眼发现了不对劲。

傅征若无其事地回答:“兴许是昨夜杭七走窗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杭七?”祁禛之半信半疑,“可方才我下楼前,还不见这脚印。况且昨夜我与你睡在一处,那两人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不知道?”

傅征也很迷茫:“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祁禛之盯着这人看了半晌,放下醋碗:“白银已经把东西都收整好了,等马车套上,咱们就可以启程了。”

傅征“嗯”了一声,刻意避过了祁禛之审视自己的目光,他专心致志地往碗里倒醋,随后说道:“我要把问疆带上。”

当马车驶出天奎城时,艳阳正好,天色正明。

祁禛之一边赶车,一边跟车里的人打商量:“等我们从长亭回来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京梁待一段时间?”

傅征靠在祁禛之的肩上玩他腰间挂着的穗子:“在京梁待着做什么?”

“陛下,是陛下要我回去的,”祁禛之轻咳了两声,“吴司徒被削籍为民,方太尉告老还乡,如今内廷外廷只剩张廷尉一人苦苦支撑,大司农和御史大夫眼见着就要骑到陛下头顶上作威作福了。为了按住他们一党,陛下特令我回京辅政。”

说是陛下特令,实则乃太尉方季临走前的托付。祁禛之不是醉心权势的人,可眼下胡漠刚平,朝野未清,若真放四象营在外面野着,不论是姜顺还是李绍文都放不下心。与其等着他们在背后使绊子,不如回去主动出击。

但祁禛之不确定傅征会不会跟随自己一起去京梁,他说得委婉,又想要晓之以理,谁料他的请求刚一开口,傅征就答应了:“辅政是好事,不过谢青极那人喜怒无常,你可要当心。”

祁禛之没有纠正他的话,只一点头:“放心。”

等点了头,他又说:“那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在威远侯府吗?”

傅征拨弄穗子的手一顿。

祁禛之侧过身,望向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召元,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找一个东西。”

这话未说完,傅征忽然惊叫出了声,祁禛之只听“啪嗒”一下脆响,自己腰上挂着的剑穗子就掉在了地上。随后,马车车辙向上一碾。咔嚓!碎了。

“仲佑!”傅征讷讷地喊道。

祁禛之还没来得及心疼那副穗子,就先对上了傅征失神的目光,这人颇有些自责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马车刹住,祁禛之叹了口气,他跳下前室,弯腰捡起了那条玉石与玛瑙齐碎,眼下只剩几缕被泥水浸湿了络子的长穗。

“罢了罢了,这本就是你给我的,还记得吗?”祁禛之安慰道。

傅征伏在马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祁禛之捡起那穗子,又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上面沾着的泥。

“诶,”祁禛之擦了一半,蓦地一愣,“怎么有血?”

“哪里有血?”傅征急忙上前,掰开了祁禛之的手,“是不是被棱角划伤了?”

祁禛之也很疑惑,他左看右看了半天,也没从自己的手掌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伤痕。

“奇怪,”傅征自言自语道,“血似乎是从那玛瑙里渗出来的。”

直到这时,后知后觉的祁二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他的血。

“召元……”祁禛之张了张嘴,无比诧异地看向傅征,“你方才为什么要去解我的穗子?”

傅征仍旧是那副茫然的神情,看得祁禛之不好再往下问了。

“上车吧。”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扯了扯嘴角,“方才我说的那个忙,你不用帮了。”

——因为东西已经找到了。

这个由谢悬驱使封绛在塞外寻找数年,赤练郡主阿纨严刑逼供得来,“鬼将军”慕容啸亲口承认装着“神血”并能够指向下一代天命之人的“罗盘”,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摔在了某条不知名的乡间小道中,被马车车辙和石块碾得四分五裂。里面那不知到底是不是越安将军的血,则顺着泥土,渗进了田间地头,成为了滋养麦苗的养分。

这是傅征的无心之举吗?

祁禛之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哥祁奉之是如何把那个一看就不详的玛瑙坠子伪装成剑穗上的装饰,也不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装饰是如何瞒过了慕容啸的眼睛,并经过了无数次的摔打碰撞,直到现在才“原形毕露”的。

所以,谁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没人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祁禛之抹掉了手上的血,又看了一眼那块玛瑙,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倚在车窗边支着头的傅征。

“傅召元。”他叫道。

傅征立刻看向他。

祁禛之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上马车暖帘,按着傅征的肩膀把人压在了小榻上。

“仲佑,我……”

“你再装!”祁禛之咬牙切齿。

“我装什么?”傅征睁大了眼睛。

祁禛之憋着气,点了点头:“好,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扯开了自己腰间的蹀躞,用那条长长的带子,不由分说地捆上了傅征的双手。

至今仍扣在两人腕子上的金环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这玩意儿再也摘不掉——当然,也不必摘掉。

傅征却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慌忙叫道:“我错了我错了,祁仲佑你快饶了我吧。”

傅将军在床上一向投降得很快,半点没有大将风范,他手脚并用着想要爬出马车,却被祁禛之一只手便捞了回来。

“陪你一起鬼鬼祟祟的那几个人现在可都走出十里地了,傅将军叫得声音再大,也只有那田地里的牛蛙能听到。”祁禛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不说实话?”

傅征乖乖回答:“什么实话?”

“为什么解我的穗子?”

“因为那东西不吉利。”

“不吉利?”

“不吉利。”

祁禛之一点头,又问:“是谁和你结的血契?”

“傅荣。”傅征利索地回答。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祁禛之接着问道。

这回,傅征沉默了。

祁禛之一眯眼睛,当即就要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傅征忙答:“毕月乌事变之后猜到的。”

“什么?”祁禛之的声音瞬间变了调,他瞪着傅征,脸上写满了无法相信,“你,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傅征不说话了。

祁禛之缓缓松开了手,他失魂落魄地坐到一边,愣愣地看着自己掌心尚未擦净的血。

“仲佑,”傅征坐起身,从背后环住了祁禛之,他轻声说,“我们扯平了,从今天开始,我们扯平了。”

祁禛之轻轻一抽鼻子,红着双眼看向傅征。

傅征吃了一惊,他手足无措道:“怎么,怎么还哭了?”

这话话音未落,祁禛之便一把抱过他,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颈间,随即又放声大哭起来。

傅征失笑:“祁二公子,我是你擦眼泪的抹布吗?”

祁禛之肩膀一耸,抽噎着回答:“不是。”

你是我那悬在天边的明月。

--------------------

完结了!

感觉还有一堆bug和不少错别字,但……就先这样吧。

虽然本文糊糊的,但还是拥有了一些在评论区陪伴我更新、给我鼓励的可爱读者,感谢大家的支持(是我写原创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看!)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没有了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