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骞一进大帐,坐在桌边缝东西的拓于氏便眼前一亮站起了身:“乌骞!你来了!”说着,便扔下手中的针线跑过来拉住了儿子,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昨天受伤了吗?我只听到大王和王后遇险的消息,听说当时你也在,却不知道你什么情况,一夜都没睡好!”
乌骞虽然第一次看到这位原身的生母,却在这满怀担忧的第一面接触中,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浓厚关爱。他笑起来,扶着拓于氏的手臂往回走,伸胳膊伸腿,证明自己一切都好。
“大哥来得很及时,我们谁也没受伤。”
拓于氏却完全放松不下来,她顺着儿子的力道坐下,拉住他的手让他也坐到自己身边。
“乌骞,你离开王庭回车兹吧。”
车兹是涂分给乌骞的部落,就像汉人王朝的分封诸侯一样。
“阿娘。”乌骞看向拓于氏。
今年乌骞20岁,拓于氏34岁,她曾是部落继承人的妻子,后来成了涂的侧妃,一生颠沛,但的确不怎么经历风霜。34岁的拓于氏高鼻深目还有着成熟|妇人的风韵,在漠犁,这样的后母嫁给继子,可能还会给乌骞生下“侄子”。
但是生产,却是这里女人最大的危险。
原主不愿意母亲在王帐仰人鼻息,更不愿意母亲本可以安享后半生了却还要伺候他大哥、经历生产之苦。虽然翁弭现在看着对灵云一往情深,但谁知道以后呢……
所以原主一直没走,有他在这里杵着,翁弭不敢对灵云松懈,也不会对他阿娘出手。
拓于氏拉着儿子的手:“你以前什么都没展露,他就想掐住你的翅膀,不让你飞远飞高,昨晚你救王后没有半点受伤,他更不会放心了。”
乌骞诧异地看着拓于氏,惊讶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拓于氏了然地看着乌骞:“我的儿子不是个文弱的少年,你小时候第一次跟着先王打猎,就徒手打死了一只比你人还高的猎物,先王欢喜极了,对我说,‘我们的乌骞将来定是漠犁最勇猛的将军’,但是从你15岁开始,你就不爱这些了,每日游手好闲,谁也找不到你人。”
乌骞低头,15岁……王庭夺权刚开始那年。
那年,也是父王涂身子出现问题的一年,大家一度以为他很快就会病逝,但是涂一次又一次熬了过来,甚至熬死了王后。
乌骞也曾是王庭里明朗张扬的草原王子,直到这一年,父王涂找他聊婚事,聊到了这个最小儿子的未来。
从此,乌骞不再参与王庭的一切,不再于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王后几次想安排他的婚事都因为各种原因黄了,但也无人在意,因为那几年,漠犁的王子们争斗不休,流血事件隔三差五发生。
王子一个一个陨落,除了帮着翁弭的五王子,只剩下啥也不懂啥也不会的乌骞。
原主没有和生母说过这些,而拓于氏也从不督促儿子上进,仿佛他做什么她都支持。
现在,乌骞却明白了,那是因为阿娘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那样自污他都不肯放我随你离开,现在你能护着王后在狼群毫发无伤地等到救援,他的疑心那么重,更加不会放心你了。”
拓于氏说的是对的,翁弭知道乌骞的心思,所以无论政治上还是感情上,他都很防备乌骞。而原主小心平衡着自己的处境,也曾几次利用这份防备,帮助灵云稳固地位,帮拓于氏争取更好的生活。
毕竟,被情敌虎视眈眈的爱人才会让翁弭时刻上心,而要稳住乌骞,也不能让拓于氏过得太差。
这一切乌骞心里都有数,只是他没想到,亲自来看生母一趟,却能有这样的发现,原来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眼里只有儿子的拓于氏,对母子俩的处境看得这般透彻清楚。
“阿娘,我不走。”乌骞握住拓于氏的手,“我走了,他会迁怒到你身上。”
拓于氏摇头:“你在车兹,好好经营你的部落,只要他忌惮车兹,就不会对我太差。”
乌骞:“可是也不会好,最多保住你的性命吊着我而已。”
拓于氏深深看着儿子:“不是还有王后吗?她心性纯良,看在你的份上会照顾我的。”
乌骞一惊,对上母亲的看透一切的眼睛。
拓于氏抓住了他的手:“灵云再好,也是你的嫂子,你那份心思对大王来说,意味着什么知道吗?”
兄死弟及,乌骞觊觎嫂子,就更让翁弭忌惮,忌惮他会不会为了灵云反他。这就像一个人作案,动机越充分,作案的可能性就越强。
乌骞抿唇,看着忧虑不已的母亲,保证:“阿娘,你说的我都心中清楚,你放心,我一定想到办法,带着你离开。”
拓于氏还想说什么,乌骞阻止了她:“阿娘,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堂堂男人连唯一的亲人都护不住,自己一个人去车兹过得再好有什么意思?”
拓于氏犹疑:“那你对灵云……”
乌骞扯开嘴角笑笑:“大哥眼里只有利益,灵云过得并不好……”
拓于氏:“可是她爱翁弭,哪怕翁弭几次让她伤心,她最终都原谅了。而别人对她再好,她都不动心。”
直击痛点。
乌骞靠上母亲膝头:“您放心,我知道,以后我会尽量不去掺和他们的事。”
拓于氏心疼地抚着儿子的头发,什么都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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