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冬日,太后脖颈为什么会有红斑?
难道真的病了?
轿子又走了一段路,突然颤动了一下。
宫人吓得停下脚步赶紧询问:“陛下?”
皇帝深沉的声音从轿子中传出:“刚才忘记了,太后身边那个和尚是哪个?”
“您说的是悟心师父吗?这位是济明大师的高徒,先帝生前很喜欢他,太后娘娘大约习惯了吧,先帝去世后,一直让悟心师父继续讲经。”
轿子里久久没有声音,直到很久后,传出一声:“继续走。”
太后宫里,宋荥扯了扯衣裳,态度已经变得无所谓:“随他去,我是太后,他是皇帝,他还能废了太后不成?”说着,摸上悟心的脸,掐了掐,“放心,娘娘我啊,定会护住你的。”
悟心失笑,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那臣为了报答娘娘,今晚再卖力一些。”
宋荥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变得比他还坦荡,轻轻拍他的脸颊:“行啊,拭目以待。”
悟心错愕一瞬,很快笑开:“遵命。”
皇帝的丧礼复杂又隆重,但这七七四十九天里,太后伤心过度,直到先帝下葬了都没能起身露面。
帝王陵墓会为正妻留下墓xue,病中的太后传达的唯一一条懿旨便是让礼部将先帝墓xue直接封了。捧先帝和先元后、自我谦逊的话说了一长串,总结下来就是她百年后打算单独一个墓,不和先帝在一块。
有人觉得不合适,但如今的皇帝同意了。
于是,宋荥和先帝死后脱钩成功。
一切真正尘埃落定。
李相来找太后。
当初他们合作,宋荥帮李相稳定皇帝里应外合,李相答应的条件是给她下半辈子自由。
“娘娘已经为自己找好退路,似乎无须老臣相助。”
宋荥笑眯眯的:“哪里,李相权倾朝野,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后想过得好,还是要依仗丞相啊!待本宫离开后,希望相爷能不忘旧情,帮忙挡住一些老学究的叽叽喳喳,让我余生自由自在,富贵安宁。”
不过一个女子想要一个平顺的下半辈子罢了,李中仁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也听说过一些隐隐约约的风声,比如宋荥和悟心这个和尚走得很近。但是这不关他的事,宋荥是他盟友,一起糊弄老皇帝的合作伙伴,难道要让他捉奸宋荥,亲手把自己的助力砍了?
李相走了,皇帝来了。
这一次,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存在感非常低的悟心,看清他的脸后更是胸膛浮动,直接挥手:“出去!”
悟心却是依旧面无异色,一个行礼,退了下去。
出门前,和宋荥对视一眼。
皇帝直接挡住了宋荥的视线,死死看着她。
宋荥似笑非笑:“陛下这是?”
皇帝抿唇,难以启齿。
他不说,宋荥当然也不会说:“让皇后过来交接宫权吧,我说不急,你还真就拖到最后一天?等到你登基大典过了,皇后还没宫权,岂不是笑话?”
“什么时候的事?”皇帝没接茬,只问。
宋荥装作听不懂,真心了几分笑容,仰头看着他:“我启程的时间么?自然要看到你的登基大典才走。”
皇帝神色顿时缓和下来,只是近一个月的观察忍耐,如今直面现实,胸口还是翻腾:“你知道我问什么。”
他的穷追不舍让宋荥沉了脸,目光也冷淡下来:“除夕夜,你在外头的话,我都听见了。”
皇帝僵住。
“这皇宫,我很不喜欢,但你是这里天生的主人。”宋荥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各自安好吧。”
皇帝坐在那久久不言。
宋荥见他不动,自己起身想走,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在身后问:“那个玉佩……还能给我吗,留个念想。”
宋荥迈步出去:“不了,旧络子剪了,新的始终没来得及打,正好用不上了。”
皇帝顿时失落不已,原地落落寡欢地呆了很久,才恢复神色走出来。
另一个屋里,被皇帝提醒的宋荥正摊着手讨债:“我的玉佩呢?还不给我?”
悟心打哈哈:“你络子打好了吗?打好了就给你。”
宋荥气得绣花鞋往他脚上用力踩:“还我!还我!还我!”
悟心直接扶着她好让她踩得更稳当一些,总算承诺:“等到了行宫,我就给你,给你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再告诉你。”
行吧,反正一旬后她就要走了,不着急。
但是有的人,这一旬就睡自己的去吧!
悟心面上不甘,心里却满是笑,正好去了万圣寺,去送别济明大师等人。
先帝丧礼结束,新帝是个简约的人,已经下旨不大办登基典礼,宫里的和尚也不日出宫,拆除宫中各处奢华建造。
济明看着变化极大的悟心:“你要留下来了?”
悟心点点头:“弟子会随太后去行宫。”
济明叹了一声:“你自己保重吧。”
悟心再度下跪,对济明磕了几个头:“多谢师父这些年的关爱照顾。”
“阿弥陀佛。”
新帝登基,自己的母家和皇后的母家都受了恩封,出乎意料的是太后母家宋家,李相黑名单上的人,先帝都没有给过恩赏,这次也跟着受封为侯。
宋家父母上京谢恩,并参加大典,但除了这些不得不做的事外,一件多余的事都没做,没有拜访李相,没有结交任何官员,没有半点封侯的喜气。
唯一一次主动的行为是求见太后,却被太后拒绝了。
于是,直到太后离开,宋家都再没进宫。
宋荥拒绝见父母的原因,外人都觉得是她恨父母当年惹下官司连累她一生,所以她对母家没有半分感情。
但是悟心看到的是她听到父母消息时满眼惶惶、自惭忐忑。
宋家封侯时她忐忑父母反应,宋家入京后她担忧他们衣食住行,夜里抱着他说小时候的事,眼泪偷偷擦在他衣服上。宋家递折子想见女儿,一直念叨父母的宋荥却突然不敢见,张嘴就是拒绝。
“既然思念,为何不见?”
“我早就不是他们养大的大家闺秀了……”宋荥变成了敏感的小女孩,怕父母难以接受如今这个不顾世俗、不折手段的她。
离宫前,悟心找了高全,让他给宋家递信,请他们一同去行宫。
宋荥不知道。
离开皇宫原本非常开心,但是想到要和父母擦肩而过,情绪又低落下来。甚至顾不上悟心手里的玉佩,主动拉着他陪伴在身侧,心里才舒服一点。
皇帝前来送行,刻意忽视了坐在车中的悟心,只看着车帘后隐隐约约的宋荥:“一路保重,有事送信进京,朕无有不应。”
宋荥轻声道谢:“陛下莫忘当初承诺。”
皇帝一笑:“不会。”
太后的车架缓缓出京,队伍里不知不觉多了新封的侯爷一家。
宋荥不知道。
她难受了三四天,渐渐压下心里的情绪重新开朗起来。这趟旅行很快就成了她携带“男友”的蜜月旅行。
除了护卫队人多口杂,他们外出不能显露得太过分,其余时候基本没有顾忌。同车同房,同吃同睡,仿佛哪一家王爷女儿新婚出来玩呢。
悟心倒是顾忌宋家伯父伯母在,想让宋荥克制一下放飞的灵魂。但是宋荥想到父母反正也见不着了,那还拘束自己干嘛?
一路上没少干调戏悟心的事。
悟心呢,心里也在奇了怪了,他们离开京城很远后,宋家伯父母居然还是没过来求见,就这么一路默默跟着,看着女儿游山玩水……
这让他想说破,又觉得不能破坏这一家人默契……
终于,在宋荥放慢脚步游玩一路后,队伍到达了行宫。
三日后,行宫各处基本安置完毕,宋荥收到了第一份拜帖。
是她亲生父母送过来的。
当时宋荥正和悟心画桃花图,画着画着,她举着笔揪着悟心要往他身上涂,说要效仿前朝风流名士来个人体桃花图。只不过前朝那传说中的香、艳、图主角是女子……
悟心衣襟被她扯得松松垮垮,满脸无奈,他倒是不介意配合她的情趣,就怕她知道他身份后会比见父母更社死。
正想着,她父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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