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丰城,是一座经济繁华的大都市,也是整个国家于灾难中产生的畸形硕果。
说丰城畸形,是因为这里聚集了国内最富有的上流家族、盘踞着势力最大的军阀,是全国最富有、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却依旧有半城以上吃不饱穿不暖,衣衫褴褛的老百姓。
阶级的极端分化和水深火热的大环境造就了丰城的灰色地带。在这里,通吃黑白两道的□□光明正大存在,帮派之间的火并是报纸最爱报道的消息。
阿文曾经是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后来成了屡战屡胜,以凶狠不要命出名的金龙帮老大。
一切的转折,起源于五年前阿文在丰城大饭店门外的乞讨。
那年阿文十七岁,是个从小乞讨长大的孤儿,因为势单力薄,连乞讨都经常抢不到一口吃的。这年冬天南方特别冷,几年一遇地下了大雪。
阿文躺在饭店外的雪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身子僵硬得像是死了,只有举着饭碗伸得长长的手显示着他讨饭的渴望。
他又冷又饿,快要昏过去的时候,饭点门口驶来一辆古典的马车,几个下人一阵忙活中,一双纤纤玉足一步步踏着阶梯走下了马车。
她们安静地往饭店走,那双裹了小脚的绣花鞋停在了他面前。
“这么冷的天,太可怜了,给他送点热乎吃的,再送他一套棉衣吧,他的手都冻得快发黑了。”
少女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一份不知愁的天真。
阿文想擡头去看,却实在没有力气,只在心中激动不已。
下人很听小姐的话,没一会儿就真的给他送来了丰城大饭店的热饭热菜,也给他拿了一件旧棉衣。
阿文感激涕零,朝着小姐离开的方向连连磕头。
但是这世上乞讨的人太多了,当送衣食的下人离开,阿文就立刻被其他乞丐盯上了。
他们扑过来抢东西、打阿文、像饿狼扑食一般凶残。
阿文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第一次这么护食,不顾满头满脸的血,奋起反抗,一个人打跑了所有人,保住了被扯坏的棉衣。
这一天,差点被冻死的阿文被一碗热饭救了;这一天,阿文一场打架后意识到,不要命地打架是最有用的,把敌人往死里打,才能护住自己的东西。
也是这一天,说话温温柔柔、心地善良的小姐住进了阿文心里。
他去查小姐的身份,去偷看她的容貌,去打听她的喜好……关注了她五年。
原来,这位小姐姓纪,名姝,是前朝文官,现今教育局官员纪余庆的幼女。
五年前施恩时,纪姝十二岁,还是个小女孩,甚少出门,偶尔出门都是坐着老派的马车,跟着一群奴仆,裹得严严实实的,去的地方也很固定:饭店、书局、寺庙。
阿文不懂有钱人的事,他看到纪姝这样生活,就觉得这是有钱人家讲究,到了现在还过着大小姐的生活。
阿文愤恨太多贪官、酷吏,愤恨这不公平、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他从来不恨纪家,因为纪姝,他觉得纪家富得理所应当。
五年后,纪姝17岁了,纪家给女儿定了亲,同样定的是一位古典传统的官家子弟,纪余庆和这家老爷是同年进士,如今同在新政府做官,彼此欣赏,互相认定人品,是关系极好的世交。
阿文则靠着自己的拳头和天生的义气,渐渐从一个小乞丐打成了金龙帮帮主。
全帮上下都知道老大有个心上人、白月光,这位白月光去哪里,他们的人都会格外关照,绝对不让纪小姐在外遇到任何风波。
后来,搞帮派很有天赋的阿文把金龙帮发展得越来越大,和官府的联系越来越多,阿文对纪家总是客气有加,让人称奇。
和阿文关系好的兄弟都撺掇他:“咱们帮在丰城也是有头有脸的,纪余庆见了老大你都客客气气,你怕什么,直接上门提亲啊!”
“就算定了亲也没事,咱们可是金龙帮,直接抢!”
阿文却始终记得初见那天,他趴在地上,她漂亮的绣花鞋落在他手边,高高站在那。
他是泥,她是云。她可以找个同样高高在上的白云般的公子哥,他怎么配去破坏良缘?
谢运川现在就来到了这个节点,大约也是阿文所说的,余生日日后悔的关键时间。
纪姝和纪家世交之子钟盛源正式纳彩定亲了。
纪家和钟家都是老派书香之家,行事作风都按照传统规矩来,一板一眼的,在时髦的丰城显得特别过时古板,也特别显眼,以至于这桩婚事人尽皆知。
阿文也知道了。
帮里的兄弟吓得好几天不敢靠近他,敢靠近他的人,都试探地问他要不要抢?
阿文一直沉默,心情却是显而易见地不好。
直到这一天,谢运川来了。
天色渐亮,沉睡的丰城在湿漉漉的晨光中逐渐醒来。
电车缓缓行驶在马路上,穿着中山装黑布裙的青年男女挤上车;挑着扁担的小贩在小巷中叫卖着早餐,早起的居民探头出来:“给我三碗豆浆,两副大饼油条。”
“好嘞。”
卖晨报的小孩正扯着嗓子沿街卖报:“卖报,卖报,日本人昨日空袭……”
一早出门的阿文走在真实民国的街头,欣赏着民国最繁荣街区的风景,听到卖报小孩的话,立刻掏出钱买了一份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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