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抽烟了?”
阿文忙退开一些:“还有味道?”
纪姝摇头。
阿文笑起来:“刚抽了半支雪茄,和你重遇后,我再也没抽过烟。”他看着她红润的唇,“你是没闻到,还是……还要?”
纪姝咬唇:“是不介意。”
阿文心口一动,重新贴上去,将她的唇从她齿下解救出来:“那就是还要。”
纪姝讨厌他说得太明白,想推开他,又被他单手按进怀里。
亲吻中,他的声音从彼此唇瓣中冒出。
“我们结婚吧。”
纪姝僵在他胸口。
阿文也停下来,低头看她:“你做好准备了吗?”
纪姝想过很多次,从接受他的时候就奔着结婚去的,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就这么自然地提起了。
“你……怎么突然提起?”
阿文将她抱下来环在腰上,用力往身上按了按,眼角一挑:“你说呢?”
纪姝又恼又羞,掐他:“满脑子废料!”
这点小疼小痒的,对阿文来说根本没感觉,他睨着她滴血似的耳垂,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顺着一路往下,亲到锁骨时,纪姝整个人抖了一下,呼吸急促。
他擡头戏谑:“你不想?”
纪姝气得,只想锤死他。
阿文哈哈大笑,承受着她雨点般的小锤锤,说得正经了些:“丰城很快要乱了,诸葛云不久也要走,我想在大家都在的时候,完成我们的婚礼。”
这是认真的话,纪姝不再打他:“诸葛大哥要走?他不和你们一起吗?”
“他有别的任务。其实如果我和他一起,你嫁给我的日子会安稳很多。但崔勇和郑金虎……”
纪姝捂住他的唇:“我知道,我不怕危险,只要和你在一起。”
阿文温柔了眉眼,亲在她掌心:“那,结婚吧。”
纪姝抱住他:“好。”
阿文感受着她的拥抱,望着前方笑起来。
抱了一会儿……
阿文:“小姝,咱们新时代女性,接不接受婚前那啥?”
纪姝的回应是给他后脑呼了一巴掌:“给我闭嘴。”
“嘶——疼……谋杀亲夫啊!”
“真的?”纪姝揉着他脑袋起身,将信将疑来看他表情。
阿文皱起的脸一变,精准捕捉到她的唇亲了过去:“那再亲一下……”
纪姝:“……”放在后脑的手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举起……环住了他的脖颈。
……
阿文要结婚,这是金龙帮上上下下的大喜事,金龙帮下辖的半个丰城全都为此庆贺起来。
婚礼诸事,阿文和纪姝只需要过目,诸葛云做总管事,郑金虎内外跑动,兄弟们主动帮忙,喜庆热闹的氛围难得冲散了萦绕丰城半个多月的低沉气氛。
纪姝的经历,恐所谓的“传统”,阿文就放弃了传统婚礼,彻底西洋化,举办了一场西式典礼。只不过洋人结婚要请牧师,他不稀罕那些人,直接就让诸葛云主持仪式,按照中国的习俗,改成拜天地。
他们婚前互签婚书,并将自己签字的婚书以及婚讯登报公示,一起拍了结婚照。
当纪姝可以站起来缓慢行走的时候,正好便是他们的婚期。
她穿上了阿文请人定制的白婚纱,走在布满鲜花的雪白地毯上,一步一步,缓慢但是稳当地,用自己恢复健康的双脚,走向等待着她的,她亲手选的丈夫。
他们穿着婚纱和西装,拜天地,拜亲友,夫妻对拜,捧着婚书互相许诺终生。
这场婚礼很盛大,外面是严格的安保,室内是各界名流。
敬酒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周先生。
“听说文先生大婚,周某正好在丰城,就过来讨杯喜酒喝。”
阿文懂了,这是官方明面上的活动。
他跟着装作陌生,客气地碰杯致谢。
周先生拿出一份礼物:“这是送给贤伉俪的新婚贺礼,祝百年好合。”
纪姝微笑接过:“多谢。”
阿文看着周先生:“今天事忙,下次有机会,再陪贵客喝酒。”
有机会三字,略有重音。
两人眼神对视,确认对方的信息,周先生儒雅一笑:“自然。”
三人并不多言,阿文和纪姝很快就热络地与他人敬酒闲聊,仿佛并不把这位主动上门的中年人放在心上。
婚礼结束已是半夜,中途有个小插曲,据说纪家有人来了。
不过这个插曲并没有传到纪姝和阿文面前,是纪家兄妹和郑金虎出面解决的。
大半天的婚礼,纪姝的脚刚能行走,撑不住这么久,阿文抱着她回到了文公馆,一路抱回卧室。
但是纪姝很兴奋。
“这点痛,比起以前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一想到很快我就能跑能跳,连痛都不觉得了。”
阿文笑她傻,蹲下身帮她脱鞋洗脚,又给她捏了捏小腿放松。
纪姝看着他的动作,轻声说:“你第一次给我洗脚时,我就想,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男人吗?从来只有女人给男人洗脚,没见过男人蹲在女人面前。”
阿文停下揉捏的动作,看过去:“那你当时有没有动心?”
纪姝咬唇,目光看向放在床头裹着枪的蓝布。
阿文也看过去,心中微动,又看向她。
纪姝也看着他,昏黄台灯中,是她亮如星子的眼:“第二次递给我蓝帕。”
阿文的手掌顺着小腿缓缓向上,身子跟着前倾覆在她上方。
“嗯?”
纪姝倒在床上,虽然还是忍不住害羞,但目光很直白大胆,眼中的情意并无掩饰:“第二次见面,递给我帕子时,就动心了。”
阿文笑了一声,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地笑。
声音低哑:“第二次就?”
纪姝攀上他脖颈:“孤立无援时,哪怕知道你是始作俑者,还是怪不起来,甚至为你递过来的帕子感动心动。后来我知道了,那样的心动不算爱,而你当初的举动也不是害我。”
阿文缓缓低下身靠近:“那什么时候觉得是爱了?”
“不知道,大概……明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所图,但……还是喜欢。”
两人的唇瓣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阿文的手掌贴在她睡裙下的腰臀间,炽热滚烫。
“是,我有所图,我一直图你这个人,得不到,死了都不甘——”
纪姝猛地擡头堵住他的话,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咬在他唇瓣。
“不要胡说。”
阿文不再说,用力亲回去,打开她唇齿,深入……
“关灯……”
“不关。”
深夜,流星划破夜空,直入银河,有夜莺轻啼。
阿文和纪姝的大婚,似是用尽了丰城最后的喜庆。
周先生第二天就离开了丰城,接着城里乱象越来越多。
半个月后,诸葛云动身前往港城,兄弟几个亲自去送别。
回来路上,几人遇到青帮埋伏,阿文护着纪姝和青帮枪战,伤了左臂。
纪姝这次没有掉眼泪,她不怎么去学校了,专心去靶场学枪术,其余时间则学起西医的医理常识。
诸葛云走后半个月,青帮秦爷也跑了。
被剩下的都是弃子。
金龙帮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仇人全都手刃了,无辜者则不救不帮,随他们去。
纪姝看着这个气氛,和阿文商量:“送二姐去诸葛那儿怎么样?二姐识字,随便做个文职过活就行,好歹那边没有战火。”
阿文没有意见,这样他们还少了一个负担:“你问问二姐想法?”
纪二姐其实害怕一个人出去,但是她很善解人意,知道自己会拖后腿,所以当场就同意了。
于是,纪姝给诸葛云传消息,然后把二姐送了过去。
送二姐去之前,问过纪向锦想不想去,纪向锦不肯,他决定上战场。
纪二姐走了才十天,丰城的炮声响起。
日本人打进来了。
那个狗屁政府果然丢下百姓又跑了,跑得整整齐齐,只剩下一群小官和普通民众。
阿文拿出积攒的所有武器,组织帮众迅速拉起抗日队伍,与留在丰城的地下党互相配合,开始了他的抗日之路。
那时,纪姝的枪法已经练得精准,看到别人开枪不会再吓得闭上眼睛。她跟着阿文出去救妇女,亲眼看到阿文一枪爆头眼也不眨,巷战时,手起刀落,砍人像砍大白菜。
纪姝忍着生理不适救出了被抢掠的妇女,回到大本营时,吐了一个晚上。
“你以前和人火拼,也是这样吗?”
阿文给她端水,嗯了一声。
纪姝接过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想过你是黑bang,又从底层开始,一定是打打杀杀过来的,但亲眼看到和想象的还是不一样。”
阿文坐在她对面,没吭声。
纪姝喝了水漱了口,起身走到沉默的阿文面前,侧身坐到他腿上,抱住了他。
阿文惊讶得没反应过来。
“我今天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鬼子,看见血腥尸体依旧受不了,你这一路,太辛苦了。”
阿文松了神色,心底软成一片,回抱住她:“我是男人。”
纪姝没说话,靠在他肩头静静抱着他。
阿文也不再说话,轻轻抚着她的背,给她安慰。
这是夫妻第一次并肩杀敌出任务,阿文的匪悍之气第一次直观被纪姝看见。
后来战火蔓延,生活彻底陷入战争中,纪姝渐渐知道了,土匪彪悍的阿文不是他某一面,而是他的本性,以前追她时的温柔和煦,那才是很少见的某一面。
只是彼时,看过人间惨烈,经过战火淬炼的纪姝,自己也变得“彪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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