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文哥儿子长啥样。”
“快让我看看侄子……”
“哎呦,这鼻子这眼睛,一看就是文哥亲生的……”
“哇——”一群臭男人,嗓门又大,脸又陌生,小娃娃再胆大也被吓哭了。
阿文一人一脚:“滚滚滚。”
揽过纪姝和儿子就往家走:“咱们回家说。”
纪姝看向政委和其他人:“你先安排政委的工作住处……”
阿文脚步不停:“郑金虎会安排的,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不用担心。”
纪姝:“……”
一年多不见,没她在身边,这人好像土匪无赖气更重了。
带着人回到屋,一脚踢上门,阿文握住她的后颈便亲了过去。
纪姝回应了几下,在他想更深入时,轻轻推他:“孩子……”
阿文低头,对上儿子挂着泪滴好奇看着他们的目光。
“八个月的娃,应该还不懂吧?”他不确定地问。
纪姝白他一眼:“那也不能当着孩子这样。”她轻轻哄着儿子,望向他,“真的不抱一抱?”
阿文顿时手发软,想伸手,又犹豫:“他……他会不会哭啊……”
纪姝温声哄着儿子:“宝儿,爸爸抱,好不好?爸爸……”
“ba……ba……”小孩睁着大眼睛看着阿文,学着纪姝发音。
阿文惊喜地瞪大眼睛,激动坏了:“小姝……他,他叫我爸爸?”
纪姝嗯了一声,把孩子送到他怀里:“我这一路上都在教他,他也会喊妈妈了。”
阿文连忙小心翼翼地接住,像捧着一个珍宝般,看着孩子白白嫩嫩的脸蛋,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才碰到脸蛋,就被娃娃一巴掌盖住,撇头躲开,嘴里是嫌弃的“ba、ba……”
阿文一点不失落,笑出了声:“儿砸,儿砸哟,爸爸终于见到你了。”
久别重逢,两人玩儿子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小孩兴奋劲过了,在纪姝怀里睡了过去。
纪姝安置好了孩子,这才和阿文并肩坐在一起。
刚坐下,就被抱了起来,坐上他的腿。
“辛苦你了,怀孕、生产、坐月子……孩子这么大了,我都没在身边一日。”
纪姝摇摇头:“周大哥和谭学姐对我很好,把自己的东西都分给我补身体,诸葛送来的东西我也拿到了,是你让他送的对不对?”
“嗯,他那边物资多,本就有往根据地资助,我让他给你和孩子捎带一些。”阿文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想想便觉得心疼,“以后不管多难,再也不分开了,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纪姝抱住他,也赞同点头:“不分开了,生死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那时候不知道分离相思有多难熬,以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一个可以安全待产。等到了真的分开,才发现,有些牵挂只会因为距离而加倍浓稠,有些思念比担忧更煎熬。
这世上也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反而因为距离太远,对方所在地一有什么事,他们加倍牵肠。吻轻柔热切地落在她耳后,热度一点点蔓延,缓缓转移到唇间。
衣衫渐开,指尖抚在熟悉又陌生的后背、腰腹,纪姝手一顿,轻轻推了推阿文。
阿文缓了几秒才停下,疑惑看过来。
纪姝滚烫的手指定在他左胸下近十公分的伤疤,热度渐渐褪去:“新伤?”
阿文沉默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嗯,已经好全了。”
好全了,但是就在心口往下的位置,这么长的疤,当时又有多危险?
“还有吗?”
阿文不说话。
纪姝去扒他衣裳,扒开了所有衣襟,还未看清胸前景象就被他按在了胸口,紧紧贴着他炽热的皮肤。
“在后背,弹伤,子弹取出来了,也已经好了。”
纪姝的手往下,扣住他皮带。
“这么等不及?”阿文笑按住她的手,调侃。
“等不及等得及的……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在我面前脱裤子,我看谁等不及。”纪姝埋在他胸前,用力一扯他的皮带。
阿文吸了一口气,又叹:“小姝不害羞了,还怪想念以前那个羞涩的纪小姐。”
纪姝张嘴咬在他胸口:“松手。”
“嘶——”阿文捧起她的脸,“真狠心这么咬老公啊?”
露出的是纪姝泛红的眼。
阿文挺了挺腰:“没说不给你看啊,哭什么,给你摸都行。”
纪姝咬牙,伸手想掐他,他连忙擡了擡左腿,“喏,你走后第三个月断的,打赢了仗断了腿挨了一枪,结果还怪我不听命令,半点功劳都不给。崔勇和政委打了一架,不过这事不怪政委,他劝过我,我没听。”
语气轻飘飘的,挺得意。
纪姝对着他的大腿用力拍了一下:“你还好意思!”
阿文哎呦一声倒在床上,趁着纪姝迟疑,迅速将人压到了身下。
“打仗受伤常有的事,不说这个了,咱们继续。”
“大白天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进了屋……”
“那我这扣子谁解开的?”
“……”
纪姝回来了,团里热闹了好一会儿,当天晚上接风宴,纪姝给大家介绍了新政委,也认识了几位新成员。
崔勇也结婚了,对象是个小护士。郑金虎谈了一个,是别人介绍的,他哄人手段高,讨了姑娘欢心。
虽然战火纷飞,但生活也在硝烟里继续着。
纪姝和新政委在战地大学相识,大家都以为这下好了,来了一个老熟人,总算不会被管教了。
谁知道,变成了双倍管教。
纪姝要求阿文以及兄弟们跟着她识字,上党课,学部队纪律。
“我是独立团的人,也一直相信你的能力,不会对你指手画脚,但你也应该学习进步。仗,不会打一辈子的。”
纪姝是这么对阿文说的。
阿文么,听老婆的话,何况老婆说得的确对,于是压着郑金虎崔勇以及一众营长去上纪姝的课。
这课,规规矩矩上了四五天。
有人练兵去了。
有人出任务去了。
有人旧伤发作……
最后只剩下阿文一人。
阿文也想逃。
认字么,他还能结合记忆学一学,那些规矩理论……他头好大。
绝对不是自己学不进去,主要原因还是这个身子、这个脑袋,这个文盲的身体,导致他看字晕啊。
纪姝的扫盲班开课一个月,团里的兵就看到团长夫人拿着一根树枝追团长。
“姓文的,你再带着大家逃课,晚上别回家!”
郑金虎带着兵去扒当晚的团长家院墙,看到他们的文团长果然被关在了门外,然后……扒窗跳进的屋。
阿文抱着老婆悔不当初:“就不该放你去见什么偶像,周哥明显就是拉你洗脑去的。”
被纪姝用力拍了一巴掌:“你别没良心,那一年,我全靠周哥谭姐照顾,他们把你儿子当亲生孩子对待。”
纪姝直起身子,认真问他:“你听我说完根据地的情况,不觉得好吗?”
阿文也认真说:“好,所以我才愿意跟着他们,我也相信他们会带我们建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家。”
纪姝:“那你为什么不肯学?”
阿文头疼状:“你会晕车,可能我是晕字,字越多我越晕,哪怕你读出来,我都觉得晕,晕得我能睡过去。”
纪姝:“……”一巴掌推开人,自顾自卷了被子睡。
什么晕字,就是不肯学。
阿文的不肯学,在儿子身上结束了。
孩子一周岁的时候,他们要给孩子起个正式大名了。
纪姝让阿文起:“周大哥想过好几次,最后还是没起,说要让你这个爸爸亲自起名。”
但是阿文是文盲,他自己都没有名字。
这也是纪姝一直想的事:“给自己也起一个吧,你已经是团长了,总该有个完整的大名。”
阿文看着她:“我的名字,你给我想,儿子的名字,我来起。今天起,我认真学认字。”
后来——
阿文在纪姝的十几个选项里选择了:文臻荣。
文这个姓,配什么名字都显得文气,他挑了许久,挑了最符合自己的。
然后给儿子取名:文盛英。希望到儿子那一代,他不用再四处打仗,能做一个盛世英才。
两个名字笔画都多,识字课程不容落下。
……
从丰城城破,到抗日胜利,历时八年。郑金虎去了更适合他的岗位,崔勇单独带部队,阿文不断晋升,和纪姝几次分离又团聚。
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一开始就手握资源,几次危险都抢回一条命,而曾经金龙帮出来的兄弟,大半都牺牲在这片土地上,和千万军士一样,长眠于自己守卫的地方。
但活下来的人,大多也满身伤痕,一如这一片疮痍遍布的土地。
盛英九岁,阿文和纪姝带着他去参加开国大典。
宣布的那一刻,盛英仰头问阿文:“爸,以后是不是不打仗了?”
阿文摸着他的头,眺望城楼远方,微笑:“是,这片国土上,再也不会有战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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