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算了,关她什么事!
昨晚看着……好像是打得不轻……
白思筠看着那瓶药犹豫不决。
顾誉衡也在纠结。
白思筠默默带药的举动,让他体会到她的感情连重生后都难以轻易消除,这样的真情本应该被温柔以待,哪怕不能回应,也该被好好尊重。
他不想和狗东西一样无视她,可是他也怕,现在的回应让她更难过。
他还怕,被她上药,上着上着,她怒从心来,自己又遭罪。
狗东西。
遇事不决,先骂狗东西。
“咳,不早了,睡吧。”顾誉衡拉起被子躲进去,还是决定别上药了。
他真的疼。
霸总人设也不能让他强撑。
她难过的时候被打一下就算了,没必要的时候不能自讨苦吃。
白思筠回神看过去,正好看到他躲避的动作,一想,就乐了。
顾誉衡不敢让她上药?
她一把抓起药水,不怀好意地走过去:“范哲不是说要给你擦药吗?我给你擦。”
顾誉衡:“……”盖着被子闭眼睛,装睡着了。
白思筠一把拉开他被子:“别装了,眼皮子还在动呢,原来顾总怕疼?”
顾誉衡猛地坐起身拉回被子,一贯冷静的脸上露出几分强撑之色:“我不用擦药。”
白思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怕疼就把衣服脱了,还是你不想让我上药?那我去叫家庭医生。”
顾誉衡连忙拉住她:“你看热闹也有点脑子,被爸妈知道了,这伤怎么解释?”
白思筠诧异地看过来,他是想瞒着这件事?帮她瞒的吗?
“实话实说,我打的。”反正不过了,正好闹开来。
顾誉衡深吸一口气,去解睡衣:“你来吧。”
扣子一颗一颗解开,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白思筠忙擡头避开目光。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顾誉衡侧过身子,大义凛然:“擦吧。”
白思筠第一次发现他这么怕疼,想笑,低头一看他后背,笑容没了。
好几片淤青,破皮的地方又有血丝结痂,加上昨天喷的淡黄色药水没彻底洗掉,半边身子惨不忍睹。
她这时才想起来,她昨天的双肩包是很软的单层包,上面挂了一大串挂坠。包里包外的棱角会让人破皮,砸下去也一定非常痛。
“你干嘛不躲?”才学着心狠没几天,看到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
顾誉衡垂眼看着眼前的床单,这床单是白思筠亲手挑的,四件套都是她考虑了顾誉衡喜好和睡眠质量亲自安排的。
“你以前不这样,应该有理由。”
白思筠喷药的动作停了停,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起来。
顾誉衡还有这样一面吗?
会考虑她的处境,会体谅她的心情,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一想,哪怕只是这一点点包容之心。
为什么前世她从没见过。
白思筠鼻间发酸,用力按上淤伤。
顾誉衡疼得闷哼了一声。
白思筠忙收回手:“我不太会……”
“没事,你擦吧。”
白思筠却下不了力了,犹豫了一下:“要么你躺下?这样我不好用力。”不是太重就是太轻,而且顾誉衡明显会躲。
顾誉衡这回很听话,端端正正躺了下去,手预先抓住了她那个枕头。
这模样有些好笑,冲淡了白思筠的心绪,她也跟着爬上床,跪坐在他左侧认真给他上药。
室内时不时传来男人闷哼吸气声。
好不容易把所有淤青处都喷了药,白思筠手心发红,满头大汗,后悔昨天打他了。这明显累的是自己。
不过低头看到他也不好过,心里又舒服起来。
“好了,你睡吧。”她盖上药起身。
顾誉衡重重松了一口气,翻身想找上衣,一个黑影突然砸到了自己怀里。
他匆忙接住。
四目相对。
“我腿麻了。”绝没有投怀送抱。
顾誉衡嗯了一声,扶着她的身子坐起,帮她把腿抽出来,捏了捏:“小腿还是?”
白思筠慌张推开他,不顾腿麻快速往后退了几下:“没事,我去洗手。”说着,急匆匆爬下床,一瘸一拐地往卫生间走。
顾誉衡笑笑,僵着左边身子够了床头的上衣穿上。
这晚和以往每一次住在老宅一样,两人一人睡大床的一边,中间界限分明。
只是半夜,白思筠开始做噩梦。
她重生后,经常会做梦,都是前世的事情,醒来便心痛如绞。
这晚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喝顾誉衡接触太多,梦里都是他。夹杂着他这两天说过的话,她在梦里质问他,追逐他,怒骂他,和他发生关系,转眼被他冷落,最后决裂时被他打了一巴掌……
顾誉衡被她的梦话惊醒。
“顾誉衡……”
“誉衡……”
“你相信我……”
“……不是我……”
“你不是说会帮我……”
“顾誉衡……”
大多喊的都是他的名字,爱恋的、伤心的、怒意的、绝望的、痴迷的、痛苦的……
他开了床头小灯去看她,看到她整个人缩成一团,枕巾湿了一大片。
她喊着“顾誉衡”在梦里痛哭,无法醒来。
大概是后悔的。
顾誉衡看得揪心,犹豫了一下,在她痛哭出声时将人抱入怀中。
他试着轻抚她后背,像父母哄睡孩子一样的动作,给她舒缓情绪,一下又一下。
很久以后,缩成一团的人在一片温热中渐渐放松了身体,抱紧自己的双手改为抓住了他的衣领,在他胸前抽泣。
顾誉衡收紧手臂,继续有节奏地舒缓地拍着她。
两人睡到了日头高照才醒来。
顾誉衡先醒,看到她还睡着便没动,只是抱着人看着落在被子上的阳光,莫名有种安宁感。
虽然这只是片刻的安宁,是假象。
白思筠醒来时,有一种时空混乱感,贴着他的胸口缓了很久,才清醒自己这是在哪里,眼前的人……
她一把推开。
顾誉衡也不奇怪,抽回手揉着:“快十点了,我们起床吧。”
他太过平静,好像这样相拥醒来是他们的夫妻日常。
但根本不是。
以前他不愿她靠近半分,前世后来是有了夫妻生活,但定会阴阳怪气说她几句,好像他被她占了便宜。
白思筠拉紧自己的衣服:“我怎么——”
顾誉衡捂着发麻又受伤的左侧肩膀,目光落在泪痕斑斑的枕巾上:“你做噩梦了。”
白思筠悚然一惊,立刻盯着他观察他的表情:“什么噩梦?我说梦话了?”
顾誉衡“唔”了一声,似乎在回忆,把白思筠的心高高提了起来。
“喊着我的名字,让我相信你。”
白思筠眼睫颤了颤,手无意识抓住了被角,嘴角都是苦涩。
为什么做梦还要祈求他的相信,卑微那么久,内心还没觉悟吗?
“无论发生什么,我会率先相信你、听你的解释——这是我的承诺。”男人的声音响起。
顾誉衡望着她,神色认真地在许诺。
白思筠意外至极,难以想象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
顾誉衡承诺完便下床换衣服,被她紧紧盯着也仿若寻常,直到他穿戴整齐,看着还坐在床上愣神的人:“要我帮你拿衣服吗?”
他看向柜子。
白思筠想到上次那件内衣,赶紧说:“我自己来。”
他没坚持,拿了手机坐到一边等她,白思筠连忙拿起衣服跑进卫生间。
看到镜子里的人,她才发现自己眼睛完全肿了,都不知道下楼怎么见公婆。
顾誉衡第一次等白思筠一起下楼,白思筠又这副模样,顾夫人顿时多想了,看着儿子儿媳脸上笑成了花。
顾铭章看向儿子的目光也带着意外和欣慰。
顾誉衡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白思筠尴尬之余,想到以后离婚两位老人的伤心,又生愧疚。
午饭后,顾夫人拉着儿媳妇坐在庭院泡茶插花聊天。
顾誉衡和父亲在书房聊了聊最近公司的项目和计划,聊完走到阳台,看到了气氛和谐犹如亲母女的婆媳。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犟下去。”
顾誉衡端着咖啡看着楼下的人:“你觉得我在犟?”
“不是吗?这三年你一直在抗拒她。”
顾誉衡看向父亲:“我不该抗拒?没人喜欢包办婚姻。”
顾铭章对这一点是理亏的,只能说:“我给过你自由恋爱的机会,你们没成。联姻是常见的事,我们挑的人,还是一心一意喜欢你的人。”
顾誉衡看回楼下,没有说话。
原主是不甘的。二十几年顺风顺水,从没违背心意被逼迫过。却在最大的婚姻之事上,被周围所有人按着头结婚。虽然最后他用这段婚姻换来了最大的利益——掌权,但他心里的气一直存在。
其实那只是意气而已,如果大家不逼他,他会自然而然在同样的年纪,步入联姻的殿堂,他的理智从来不会让他偏移轨道。
区别在于被逼和主动。
想开了就好了。
顾铭章叹了一口气:“那现在,你怎么想的?公司这几年被你经营得很好,该考虑家庭了。”
白思筠和母亲不知聊到了什么,像个小女儿似的,笑得灿烂不已,亲昵抱住顾夫人的手臂。
顾誉衡看着她的笑容,低声说:“现在不是我决定的了。”
顾铭章诧异:“什么意思?”
顾誉衡用下巴点了点白思筠:“她想离婚。”
“离婚?!”顾铭章变色,“你做了什么?”
他第一反应就是儿子做了连白思筠都无法接受的混账事。
顾誉衡无奈一笑,看看,狗东西,还有原主也一样,都听听,连你们亲爹一听离婚,都知道是你们有问题。
他侧身看着亲爹:“还用做什么吗?五年的时间,这三年的事,足够了吧。”
顾铭章怒:“你还知道!”
顾誉衡扯起嘴角,脸上没有丝毫能离婚的喜色,这让顾铭章又动了心神。
“她什么时候说的?你怎么说?”
顾誉衡喝了一口咖啡:“她还没说。”
“没说?!”顾铭章手动了动,掌心痒,想拍人。
“几次想说,被我打断了。”
“那就是说,你不想离婚?思筠对你掏心掏肺,你不想离婚就好好珍惜,做点行动去挽回!离婚了你上哪去找对你这么真心实意的人?还不是一样联姻。”他爹都觉得儿子蠢得没边了。
顾誉衡沉默,好一会儿沉沉叹了一口气,看着楼下难得开怀的白思筠:“我不敢让她说出口,不是怕离婚,是怕怎么做她都伤心。”
有些话一出口,他的所有反应,都会成为一种态度。
她想放弃这段不好的感情,他愿意成全。
但是他这么爽快地同意,对现在这个节点的白思筠也是一种辜负和伤害。五年付出,结婚多年,她掏心掏肺得来的是丈夫毫不犹豫的同意离婚……就像他前晚同意她单独来老宅一样,她不会感受到顾誉衡是为她考虑,只会觉得自己过去像个笑话,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差。
白思筠回来这一周,一直在这样内耗,觉得过去的自己恋爱脑,愚蠢,无能……前世哪怕风雨过去,那段黑色记忆依旧是她一生的阴影。
顾誉衡不愿加深她的心理阴影。
同意离婚伤人,不同意离婚呢?更伤人。
我追着你跑时,你对我爱搭不理,我被你伤透了心想走,你还不放过我。
替白思筠想想,都想抽顾誉衡。
顾誉衡又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是个罪人,做什么都是错,只能厚着脸皮控制事态节奏,让大家都跨过最难受的那个坎。
这一声叹气没控制住,被楼下的人听到了动静。
顾夫人和白思筠一齐擡头,看到了阳台的父子俩。
“你们站那看什么呢?下来陪我们说话。”
顾铭章笑呵呵地说好,转身下楼。顾誉衡也跟着走了进去。
顾誉衡从来不会陪白思筠与公婆聊天,白思筠见他动作只以为他回去了,看到两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又是意外。
顾夫人高兴坏了,一把拉住儿子的手:“快来,我和思筠正在说呢,我们好久没有家庭旅行了,下个月一起出国度假怎么样?”
顾誉衡不知道她们聊天内容,但白思筠心态大约是排斥他的。
他想帮忙否决,话到嘴边想起过去三年,原主总是直接拒绝夫妻共同的事项,从没问过白思筠的意见,拒绝的话便转为征询:“你想去吗?”
白思筠呵呵,自己不想去就推给她?
“你想去吗?”她反问。
顾誉衡好像没觉得她在争对,语气虽然淡,但耐心解释自己的意思:“你想去的话,我让秘书安排时间,你要是有事,让爸妈自己去玩,下次再找时间一起。”
顾夫人一听,儿子这意思就是愿意去啊,目光热切地转向白思筠:“思筠,你应该没什么事吧。”说着,轻轻撞她胳膊,对她眨眼睛。
大好机会啊。
好个什么,他根本就是装腔作势,甩锅给她。
“好啊,那就去啊,只要你有空。”她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斜睨着他。
顾誉衡深看她一眼,这态度,他要是不去,不就被她认死了是虚情假意?他笑了一下:“好,那我让张秘书安排下。”说着,真的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消息。
顾夫人惊喜不已,拉住老伴的手:“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全家旅行了,上次出游都……七八年前的事了!”
顾誉衡打字的手停了停,看到母亲发自内心的欢喜,突然意识到,原主的淡漠不只是对白思筠,对性格外向情绪丰富的母亲也一样,几乎不给予回应。
原主一直被给予,以至于太过理所当然。
白思筠不想去的,她以为顾誉衡会拖延,没想到他真的定了时间,顿时瞠目结舌,想拒绝也没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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