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嗯了一声:“以后我就不常来了,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玲珑看着他,小心询问:“可是我们太劳烦神君了?”
玄光对她微笑,安抚她不要多想:“我早该走的,怕你们有挫折才多来了几次,以后就去别地了。”
涂苏一听,感动极了,蹲下身抱住他:“大哥,你永远是我的大哥,以后我的银子你随便花!”
玄光黑脸,身子一晃,闪身到了另一处,离这只狐貍远远的:“行了,就这样吧,我走了。”转身前顿了顿,对涂苏伸手。
涂苏露出疑惑的表情。
玄光木着脸看着他。
还是玲珑伶俐,立刻从夫君腰间抽出钱袋,整个放进玄光手心:“神君,您能吃到道观的供奉吗?我们烧点银钱给您?”
玄光忙说:“吃不到。”烧银钱?钱太多没地花吗?
他收起涂苏的钱袋子,挥挥手,转眼便消失了踪迹。
玲珑和涂苏却一直看着前方许久,久到怀中孩子叫唤起来。
夫妻两个扭头去看,发现女儿脖子上多了一个项圈,上面挂着一枚精致好看的银锁。而女儿一激动就长出来的狐貍耳朵,这次不管她怎么叫唤嬉笑,都没有冒出原型。
涂苏认真了神色,对着玄光离开的方向,深深行礼。
玲珑跟着一起。
玄光没有真的走,他又在邯郸城徘徊了一段时间,直到在道观等来了还愿的小妇人。
小妇人提着一篮糕点来的,绿油油的点心,估摸也是野菜做的,看着粗野却别有乡间风味。
“多谢神君点化,小妇人已经和离,虽有波折,离开后确实一身轻松,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那男人果真克我,和离后,阿娘病好了,我身体也舒服许多,从前的难受都没了。我和他夫妻五年无所出,婆家一直怪我,我也以为是我的责任,如今想来,大约都是他克了我。过不久,兄嫂要为我相亲,希望神君再保佑我一回,佑我觅得真正的如意郎君。”
玄光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近况,嘴角微勾。
说到最后,他听到她说:“神君您喜欢什么供品,小妇人如今手中无钱,等有了一点积蓄,一定送来整套大礼供品,谢您梦中点拨之恩。”
大礼供品,是道观搞最高大上的仪式时,向紫阳帝君上供的供品,普通人哪里买得起,买来又多浪费。
小妇人是梦中见了神仙,对玄光深信不疑所以愿意付出一切,玄光却不想要。
他没有现身,只是握着杏枝插入神像前的净瓶中,对她说:“无须供品,一枝杏花便好。”
妇人傻傻擡起头,恍惚听到他说的话,却不敢相信是真的,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但是她看向供桌,那里真的多了一枝杏花,明明……明明刚才没有的……
刚才确实是空瓶吧?
妇人有些自我怀疑。
但这份怀疑很短暂,想起神君曾入梦指点,妇人很快就相信这就是玄光神君对她的嘱咐,疑惑转为激动,她满面惊喜:“神君,是您显灵了吗!”
说着,急忙行大礼,几个大礼后又想起他的话,立刻起身往殿外走,折了最好看的一枝杏花,虔诚插入瓶中。
玄光看着她的举动,微笑,出门离开。
玄光离开后不久,这个小神君的神像前渐渐有了一些人气,有零星妇人前来求神,净瓶里的杏花时不时换了新。
这一切,玄光都是知道的。但凡有人祈愿,他都会收到念力,而拜他的人那么少,每个人的心愿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也因为人少,他大多都会满足。
至于满足的方式……
他自认为是很妥当的。
比如有人被难缠的亲戚困扰,家宅不宁,他一般都鼓励对方以牙还牙。恶亲戚,多怼怼,出气又不被拿捏;
有人做生意屡屡失败,债台高筑,请他保佑财源广进,他就劝他别做生意了,卖什么亏什么,明显不是这块料,还是先踏实还债吧。另外,想发财,出门右拐,隔壁拜财神;
有人家中有病人,请他保佑全家安康,他给推荐了当地某个大夫,然后也推荐他去拜药王爷,那是他管的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求必回复,这些人下次还来找他求财求康健求姻缘……
玄光也是无奈了。
而此时,无奈的玄光已经站在了长安城皇家道观的正殿,正对面也有一尊自己的神像。
这座神像还是小孩模样,但是更高大,只比天后神像小了一点点,供桌上摆着皇帝亲自上供的供品。
刘循实现了他当日诺言。
玄光往皇宫飞去,去找刘循。
一整片的宫殿,和十年前并无不同,玄光熟练地去皇帝住的长乐宫找人,却扑了一个空,心中一转,瞬移到了皇后的椒房殿。
刘循正焦虑地在椒房殿外磨地板,里头发出一阵阵惨叫的,正是十年前那个叫阿阮的姑娘。
“阿爹——”一个小少年朝着刘循飞奔而来。
刘循忙停下来回的脚步,接住儿子:“书儿怎么来了?”说着,严厉地去看儿子身后追来的太监。
“阿爹,为什么不让我来?阿娘是不是要生了?”
刘循忙环住包了眼泪的儿子,温声安慰:“阿娘没事,阿娘在给你生小弟弟呢。”
玄光听着里头越来越凄厉的惨叫,摇摇头,叫了他一声。
“刘循。”
刘循猛地回身四顾,却什么都没看见。
“此处人杂,我不现身了,你家娘子有难,再不赶去救人,你的书儿不仅见不到弟弟,你也要没老婆了。”
刘循浑身发寒,顾不得多想,拉着儿子就往内室冲。
“陛下——陛下——”一群侍女太监阻拦。
“滚开!”刘循看了一眼四周,冲过去拔出他挂在妻子室内的利剑,“谁敢挡朕,格杀勿论!”
皇帝执剑要砍人,那是当场就会死,没有半点转圜余地,阻挡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下让了路。
刘循紧紧牵着儿子冲进内室,看到妻子床边摆着一盆盆血水,而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显而易见脱了力,除了一声声虚弱的叫唤,再无半点反应。
和九年前产子的情形截然不同。
顿时,整颗心都凉了。
“阿娘——”少年挣开刘循的手冲过去。
室内一阵惊慌,有的喊陛下,有的喊大皇子,乱七八糟的。
刘循提着剑,直接对着窗口跪下了:“玄光!神君!我知道你在,求你救救我的娘子!若是她寿命已定,那便拿我的给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愿意拿一切来换她性命!”
玄光站在他对面,听到这心中感慨万千:“我既然提醒了你,自然是你家娘子尚有生机。她如此是歹人所害,与你母亲寿终正寝不同,你与其求我,不如自己救人。”
刘循已经当了十年皇帝,经历过这十年的事,不用玄光再多说什么,他便彻底懂了。
他提剑亲自坐阵在阿阮床边,盯着满室宫女医官婆子,语气森然:“皇后母子谁有一丁点意外,所有人都别再走出这个屋子,九族陪葬。”
威胁完众人,他又握住阿阮的手为她打气:“阿阮,我和你说过的神仙他来了,你会没事的,撑住别泄气,别丢下我们父子……”
阿阮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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