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然歪曲他的意图,但是办事还是十分牢靠的,很快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每一处都不一样,云公子是一件很富贵的金丝绣祥云袍子,书生是一套蓝白镶边的长衫,兰生是一套据说价值几金的戏服,他一收到就穿上唱了一段,可喜欢了……”
施琅看着手里的衣服勾唇,果然。
这么看来,昌阳是真的不愿留下施伯亦的痕迹,一旦被提醒就立刻改变以往的习惯。
可能是真的死心,也可能是骨子里的骄傲使然。
“吴虑,你这几天多注意公主那边的动静,尤其关注一下驸马家什么时候送节礼过来。”
吴虑听到驸马表情就有些不自在:“我们关注他们干嘛?”
施琅白他一眼:“你们脑子里不要编排那些有的没的,关注魏家当然是——看热闹。”
看热闹?
吴虑一开始不懂,但当他特意去关注这件事后,没多久就有所悟了。
他来和施琅八卦:“您真神了,宁儿姑娘最近也在盯这件事呢。她派了一个小厮,让他明日专门盯着院子里的日晷,今天呢,隔一个时辰就问魏家来人了吗。”
“所以没来?”
“是啊,这不就让那个小厮盯日晷去了!您说,公主是不是又想折腾驸马了?”
施琅纠正他的话:“不是公主想折腾驸马了,是驸马爷啊……想搬石头砸人,却不想想自己砸的是谁。”
吴悠插话进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驸马也挺没用的,听说当年被公主打的时候,一声都不敢吭。”
施琅凉凉地说:“那是他知道自己理亏,惹不起公主。背着公主养小妾,戚贵妃一人就能让他全家吃瓜落,丽妃也帮不了。”
这时,吴虑突然说了一句话:“唉,咱们公主就是吃亏在没有兄弟,您看那位大公主,有个亲弟弟,年纪虽然小但也算是长子吧。平头百姓还想留下家底给儿子,让儿子把家立起来,皇帝肯定也这么想,所以宰相的儿子给大公主当驸马,咱们公主只能挑剩下的。”
施琅很意外吴虑会分析出这样一番话来:“你怎么想到这些的?可是听说了什么?”
吴虑憨直地眨眨眼:“一家之主肯定都这么想,儿子继承家业,女儿为家族联姻,儿女全都安排好了,这家就会越来越兴旺。公主就吃亏在不是亲姐姐,关系差了一层。不信您看,亲姐姐才好扶持亲弟弟,大公主和施相以后肯定会帮四皇子。而异母姐弟到底不一样,魏家是四皇子舅舅,惹了大公主,大公主可不会顾忌,对魏家多凶啊。”
施琅感慨不已,轻笑起来:“没想到你是大智若愚。”
吴虑凑过来,有些得意忘形:“少爷,我说对了是不是?我同您说,别看什么皇家农家,家家户户都这样!以前在吴家,很多人也是这么说姑太太的,但是老太爷和老爷不同意,说家里养得起姑太太和您,姑太太不肯改嫁,那就不嫁。”
这却是施琅完全不知道的。
“你说我娘?”
吴悠无语地看了一眼弟弟,走过来详细给施琅解释:“姑太太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又能掌家又好脾气,我们小时候听大人说,很多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求娶姑太太,但都被姑太太拒绝了。初几年,家里家外有很多闲言,仆役们也在讨论这事。但后来主子们态度明确,乱嚼舌根的反而被打发了,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了,就没人说了。”
施琅听得心情十分复杂,许久之后才说:“是,祖父祖母与舅舅都很疼爱我娘与我。”所以这么多年,他母亲才能自在地住在家里单身养儿子,而他,单纯无忧地长大成人,一生坎坷只出现在离家之后。
想到这,他也明白了吴虑为什么能想得那么“睿智”。商户联姻与皇家政治赐婚确实很像,这其中父与子、父与女、子女之间的关系,简而化之的话,差不多。
“这话,不许在外面说。”他警告两人。
吴虑坚定表示不说:“我只和您说,出了门可不敢议论公主,这府里规矩可大。”
施琅好笑踢踢他粗壮的小腿:“你也知道。”
他不让他们说,担心犯了忌讳是一回事,也怕他们说的话刺痛人心。
不知道昌阳有没有想过这一层?皇帝让施伯亦尚大公主,相当于把施家给了丽妃一系,又让昌阳和魏家结亲,最宠爱的女儿也送到了丽妃这一派。
正好中间有“抢驸马”的旧怨,两边在一个阵地又不能真的和和美美,文武两家依旧是对头。
丽妃的娘家也是四皇子的母家,魏家是个非常普通的家族,甚至算不上世家大族,为官不过三代,在京都没什么底蕴。
如果昌阳忍着脾气和魏家过起相敬如宾的日子,魏家的底气就足了,能名正言顺地在四皇子成人之前跻身京都贵族,日后四皇子母家有了光彩,还有施家这个姐夫全家的支持……
四皇子但凡是个有能耐的,就能像皇帝制衡两派大臣一样,制衡未来的戚家和施家。而前后的皇位传承大约能安稳许多。
皇帝这一手制衡玩得非常妙,考虑了一切却唯独没考虑到疼爱了十几年、视若珍宝的女儿。
昌阳的反应也不及他的预期吧。
她根本没忍。
还抓住由头就闹。
第二天秋祀节,吴虑直接跑到院子里陪着那个身负重任的小厮一起盯日晷,就想第一时间看热闹。
宁儿也不怕大家来看,做得十分高调,过了正常送礼的时辰,她先让人关了大门,再派人去公主府外的路口偷偷打探,务必让姗姗来迟的人家彻底迟了。
而昌阳自己,则悠然躺在后院听曲喂鸟。
施琅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昌阳放掉一只灰不溜秋的鸟。
“公主将它放生了?”他走上前。
“不是在看热闹吗?怎么,还想到我跟前来看?”昌阳瞥一眼他,转而去喂另一只鸟笼里的鸟。
施琅也不怕她生气,笑眯眯地说:“是,等了半天,坐得腰酸背痛,好戏还不开场,只好自己来了。”
说着,他从身后抽出一把木剑:“今日过节,也是给公主来送礼的。”
昌阳看着这把粗糙的木头剑,挑眉:“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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