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阳脚步一顿,视线向外移动,看到了站在亭外一棵老松下的青年。
恍惚不知时日。
当年她去书院,第一眼看到这人也是这副模样,一样的松树,一样的人,他好像模样都没怎么变,只有她,心境再不复从前。
施琅走到她身边,侧头:“公主?”
昌阳回神,眼里的怅惘退去,几分讥讽闪过:“走吧,有人来得比我们早呢。”
亭子里,庆王妃很高兴福柔今年来参加宴会了,正和周围的老姐妹夸着:“福柔丫头啊,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呢!就是太腼腆了,从不肯露才。”
福柔温温柔柔地回着:“是皇婶婶过誉了,我那点墨水哪里敢拿出来现呢?”
亭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庆王妃拉着侄女绵柔的手腕,止不住嘴地夸奖,可见她今日有多高兴。
“瞧我听见了什么?皇婶婶可被我抓住了吧,当着我面时,夸我聪慧胜男子,背着我了,就说了实话,这是夸人家有才还是点我这个爱显摆的呢?”
昌阳眼风不动地越过施伯亦,径直走入亭内,对着庆王妃施了一礼,也不用庆王妃叫起,笑嘻嘻地在她另一边坐下。
亭子里静了一静,大家的目光都在一左一右两个姐妹之间转动。
只有庆王妃笑了出来,松开福柔将昌阳抱了一个满怀,还佯装要打她:“瞧你这个皮猴,不仅爱显摆,还爱吃醋呢!我夸一句别人,这就酸了。”
“您可别冤枉人,我没酸,绝对没酸。”昌阳嘻嘻哈哈笑着,“不过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待会儿用膳了,多赏我一碗您府上的燕窝羹,我爱吃。”
庆王妃哈哈大笑,满口答应,别提有多欢喜。
福柔的神色有些不好,除了昌阳一出现夺走了所有目光,她坐在那渐渐尴尬之外,还有跟着昌阳走进亭子里的人。
她见过,也听母妃说过。
没想到昌阳竟然如此嚣张,半点不把魏家放在眼里,直接把面首带到皇婶婶的宴席上。
她看向施琅的冷凝视线提醒了周围一圈的人,纷纷把目光集聚到施琅身上。
庆王妃也看了过来。
“这孩子是?”
昌阳面色如常,帮忙介绍:“他叫施琅,是我之前救下的南越人。他得知今日有赏菊宴,对皇婶婶的菊园十分好奇,我就带他一起来玩玩。”
施琅配合着弯腰行礼,用的是南越最高的礼仪:“拜见庆王王妃,我叫施琅,冒昧来访,这是小子为您准备的南越礼物。”
是一方来自南越绣女的锦帕,施琅从小见母亲刺绣,专门去外面淘换来的深具特色的正宗南越货,用料都是专供南越皇室的金贵丝线绸缎。
庆王妃迟疑着接过,去看二侄女。
昌阳的态度太大大方方了,加上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她也有所耳闻,皇帝都没觉得不对……难道真的是因为清者自清?
福柔忍了又忍,才没有气得离席而去。
施琅和昌阳的态度坦荡得让人怀疑是自己过于心思龌龊,一群人个个狐疑着反应不过来,然后就听到施琅陪着庆王妃说笑,口齿伶俐,说话有趣,就连那一口南越口音,都变得风趣生动起来。
直到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侍女过来通知,请庆王妃移步去菊园。
去菊园会经过一条小道,曲径通幽,流水潺潺,设计得极有意境,大家特意挑这条路赏景。路上经过一处小溪,溪流中间有两三个石阶,清浅的溪水从石块间穿过,女眷们扶着侍女的手,一个个过溪,有趣又好玩。
到了昌阳时,她自然伸手,施琅也自然地擡起手臂,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握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着过了岸。
走在前面的人回头,等在后面的人也停下了说笑。
慢了一步的福柔正巧在过溪,这对真正的夫妻也不过是施伯亦伸手扶着福柔的手臂而已……
昌阳很满意施琅的表现,捏了捏他的手心索性不松开了,牵着他继续往前。
人群渐渐恢复笑声,只是到底有些干巴巴的,还有一些窃窃私语。
“昌阳,你等等。”福柔追上来,喊住了她。
昌阳挑眉看过去。
庆王妃走在前头,她要去主持宴会,所以没顾上身后的事。其他人看见了,却没资格插手,连旁观都不敢太明目张胆,怕成了炮灰。
渐渐地,所有人都越过他们走了,只有四人站在小径间。
“昌阳,你为何带他来皇婶婶的宴会?你可知过了今日,整个京都都会议论你?”
昌阳双手抱胸,挑眉:“议论我什么?”
福柔:“议论你——”她甚至觉得说不出口,咬了咬牙才说,“议论你豢养面首,行事不忌,张狂无礼!”
“哈?”昌阳笑了一声,嘲讽满满,“以前没有议论吗?拜魏家所赐,我从来都是被这么议论的,既然名声都在了,我还憋憋屈屈什么?”
她一把拉过施琅,牵住他的手:“这是我如今的心上人,是我心头宝,我当然要带他出来,让他名正言顺,让他看看外面的风景。我昌阳喜欢的人,光明正大,谁敢说?”
最后一句,气势如虹,震在听者心底,一时谁都说不出话。
施琅先笑出了声,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多谢公主,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施琅定信守诺言,矢志不渝。”
泥人也要被这不合时宜的表白场面气出脾气,福柔便是:“当初你们如何在父皇面前说的?还反诬魏表哥,让他被父皇申斥。你们欺人太甚!”
昌阳正要开口,施琅先摇着头不赞同:“福柔公主不要动气,我绝没有欺君。当初魏驸马说我像——您的夫君。我只不过自证清白表明并不像。”
他摊手:“您看,我和您夫君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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