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爸爸娶媳妇没钱,就把父母的房子当做婚房,把爷爷奶奶腾出来的主卧,当成了他们夫妻俩结婚后的小家。
一家四口,再加上后来出生的她,结成了这个局促又颇为温暖的小家。
不过人的人生总不会是顺遂的,对于她来说,似乎更加的格外残忍。
“爸爸,我回来了。”女孩迈着沉重的步伐,临进门前裹紧了衣领,踌躇了几下,这才拿出了钥匙,转动了锁扣。
“嗯?嗯。”一个男人敷衍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没了动静。
她也不是太在意,只是换了自己破旧的布鞋,穿上大号不合脚的拖鞋,先来到了正厅中央,看了几眼放在那里的已去爷爷奶奶的黑白照片,算是生死间隔之人间的每日日常打招呼。
较平常不同,她很是留恋的多瞅了几眼,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只是默默站定,一句话也没有。
因为她清楚,说出来,会真心倾听的人已经不在了,而能听到的人,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会成为她主动递给他的软肋,在他心情不好,或者忽然抽风的时候,将其变化为最尖锐的毒刃,毫不留情的,插入她的胸膛。
尽管已经很多次了,但是她的免疫力还是没有完全修筑成功,成为铜墙铁壁,无坚不摧。
就像是现在。
男人迷迷瞪瞪的斜靠在门框上,语气不善:“喂,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不停暗示自己要忍一忍。
可她今天诸事不顺,打工没成,还被一条恶鬼盯上,最后还被认识的同学看了笑话,这一桩桩事加起来,都快要逼疯她了。
所以,她也需要发泄的出口,就算不是述说,她如今也没心情忍。
“我有名字。”她的语气十分的冷,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家,女儿对待父亲的态度。
当然,男人的不着调,更加称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就算用这个世间最寻常的词汇去形容他,都是对其他具有同样身份人的侮辱。
男人不屑的切了一声,完全忽视她的要求,看着客厅里的女孩,不像是亲人,更像是仇人。
“挣了多少?我手里没钱了,给我一些。”
男人的话听起来好像还蛮讲理的,但是代入他们的关系身份,只令人感觉窒息。
这个伸手要钱的男人,没断腿没残废,身上更无任何疾病疼痛。
他只是喜欢伸手,就可以将自己还未成年的女儿,使唤的理所当然。
“我没有。”
她撇开脸,完全不想多理会他一秒,转身就想要回自己的屋里,以关门隔绝所有烦扰。
可男人当然不会让她轻易如愿,他挡住门板,力气大的惊人,声音开始变大,满目狰狞,擡手就去掐她的脖子:“怎么会没有!你都十几岁的人了,按照电视上说的年纪,都到了法事年龄了吧?怎么这么废物!连这点钱都赚不来?”
她根本t没机会躲开,求生的本能强烈升起。
尽管生活已经如此糟糕,但她还是想要,呆在这脏污的泥沼里,哪怕是一口喘息。
她一手掰着他的手腕,一手掏出几张金额不一的现金,丢在他身上,嘴上还不肯轻易认输:“给你!”
男人看到了钱,顿时换了脸色,心情愉悦,也就选择放过了她。
女孩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她冷眼瞧着他将那些钱一张张收起来,仔细数了两遍,对金额满意之后,这才点点头,有空施舍她点他所谓的父爱。
“赵暮朝,我能不记得你的名字吗?我是你爸爸!这个名字还是当初你那个妈给你起的呢。”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提起那个早早丢弃了他们一家人的母亲,她已经不像是刚开始那样,情绪浓烈,撕心裂肺,一点动静都要草木皆兵。
“你心里有不服,有怨气,也应该冲着你那个妈去啊。”男人一边又一次点钱,一边理直气壮的说道,“听听她给你起的破名字,纯属是情感诈骗。”
“她那个女人啊,最懂得骗人了,不过也是。”
他很是认同的点点头:“你那么小的时候,她就能做到不眨眼的抛下你,去寻找她的富贵人生,享受生活。不狠下心,这点都做不来,还怎么好意思,开口哄骗,她自己生下的亲生骨肉呢。”
男人的刀一句句劈下来,毫不间断。
“哪像是我这么好,还尽着做父亲的责任,没嫌弃你麻烦拿去扔了,还继续养着你呢?”
男人渐渐往客厅门口走去,话语还在继续。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我守在病房,亲眼看着她生下你,还真的要怀疑,你是她为了糊弄我其实还能生,在路边垃圾旁捡来的小孩了。”
砰——!
大门关上,男人的嘴终于停歇,屋内又恢复安静,只留下她一个活人呆着了。
……
女人眼神爱惜,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怀里的孩子,语音温柔:“她是我们暮暮朝朝盼来的宝贝女儿,就给她起名叫暮朝吧,好吗老公。”
男人一切随她,无有不应:“好,你起的名字都好。”
一对抱着婴儿的年轻夫妻相视一笑,似是永恒。
……
可那些,都是假的。
一滴水滴落在手背过后,赵暮朝擡首环顾这个冰冷没有丝毫人气的家,满目茫然与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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