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铸了太多灵器,时日一久,那些废弃灵器的残余灵力凝聚在一块儿,蕴生出了器魂。
与他不同,那器魂是个惯会花言巧语的邪物。
明面上说要与裴栩结契,助他修炼,实则却偷食着附着在灵器上的灵息。甚而在背地里残杀修士,夺取灵力。
等裴栩发觉时,那器魂已强大到难以对付,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吸食周围灵力。
最终他用性命结阵,将恶魂一分为二,一半封印在铸器阁的地底,另一半则镇压在器冢底下,用阵法消耗器魂。
简要讲完此事,裴引迹道:“阵法难解,是有人故意破阵。”
“元汀师兄?”桑褚玉问。
“嗯。”裴引迹垂眸,视线落在左臂上。
那日他刚到太衍山山下,便顺道去了趟器冢。
不想刚好撞见元汀破坏阵法。
所幸那逃窜出来的邪物已是强弩之末,他便直接斩杀了它,也因此受了伤。
又见元汀双目无神,行动僵硬,他以为他是受邪物蛊惑,就放他回了太衍剑派。
直到他在铸器阁外撞见受伤的许砚迟。
“一抹邪魂可能附在了元汀身上,逃窜而出。”裴引迹稍顿,“但未曾找到。”
桑褚玉推测:“应是附在了他的剑上。他砍伤了别人,那恶魂便会附着在伤者身上,操控他们去铸器阁。”
去铸器阁多半是为了破坏结界,放出另一半器魂。
只不过那几人都被她设在铸器阁周围的禁制拦下了。
说话间,两人赶到了孟行微所说的地方。
是一处山涧。
当日一位长老借这潺潺溪流布下了禁制。
现在这禁制确然被破坏了一角,但尸气已经荡然无存。
桑褚玉环视一周,忽发现一人——
不远处,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走在林间小道里,步子迈得轻快。
那人也瞧着眼熟。
是帮她介绍房宅的牙人。
他出现在这儿也不稀奇——
四周百姓在离禁制不远的地方搭了座山神庙,供奉此处的地仙。
常有百姓到这儿来,求财拜平安。
桑褚玉盯他半晌,忽拔出横在腰后的短剑,跃步往前。
那牙人似有察觉,转过了身。
但身子还没彻底转过来,他就觉颈上压来一线冷意。
桑褚玉手中的剑压在了他颈上。
牙人打了个哆嗦,声音发颤道:“这、这位仙长,咱们……咱们素不相识,您何至于拿剑吓我。”
“素不相识?”剑锋处烧起一线薄薄的妖火,没挨着他,却足以让他感受到那灼热。桑褚玉道,“若要学老鼠般躲在谁的身体里,还要再谨慎些。”
牙人面色微变。
下一瞬,一缕黑气从他的身体中拔生而出,朝半空飞去。
牙人登时失去意识,昏死在地。
桑褚玉正欲追上,身旁忽落来一人。
竟是衡云子。
他轻飘飘落在她身旁,只笑:“原来躲在了这处,叫我好找——褚玉,这人经不起尸气磋磨,它必是附在了哪个修士的身上,才偷跑至此处。不妨先去找那修士,这恶魂便交给我吧。”
桑褚玉看向地上昏厥的牙人。
他受恶魂附身,恐怕五脏六腑都遭了腐蚀,这会儿正断断续续地往外吐血,急需看治。
元汀那里也还没盘问清楚。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带着牙人上了山。
裴引迹则留在了山涧,修复破损的禁制。
衡云子不疾不徐地跟在恶魂身后,一路到了山下小镇。
许是这几日附身的人多,又有人喂养,那恶魂已经凝出了模糊的人形。
不过还是团朦朦胧胧的灰雾,如乌云般游窜在城中。
它应是想找人附身。
只是每回刚挨着人身,便会被衡云子擡手掐诀弹开。
如此过了十几回,它终于渐回过神——
他没那么急着杀它,而是如猫捉着耗子般,在戏耍它。
睨了眼跟在身后的衡云子,它只觉又惧又气。
被这般耍弄,偏生又打不过。
因着心在两处,它一时没留神,忽撞上什么,竟使它险些就此魂飞魄散。
等它细看,才发觉是一块灵石制成的阵石。
它忍住剧痛,顺着那阵石往前看。
这阵石应是结界的一部分,拿来藏匿眼前这宅落的气息。
它稍作忖度,就想出了办法。
这结界强大,它毁不了,但若能将附着在结界上的灵力吸走……
思及此,它再不犹豫,绕过那阵石径直闯进了结界。
衡云子从容不迫地跟上,手里还握着根柳条。
他也发现了这结界,又见恶魂潜入其中,一眼便瞧出了它的心思。
原本他已觉得追得有些无聊了,但瞧见恶魂举动,便像是看见垂死挣扎的鼠儿般,又觉得有意思起来。
他用柳条笑眯眯地敲了下掌心,跨入结界,嘴上道:“可再跑远些,多找两处结界,将灵力全——”
话音戛然而止。
跨入结界的瞬间,他顿在了那儿。
这结界中,涌动着他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桑褚玉的妖气。
但又不止。
还有一人。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上维持着笑意。
而恶魂已如掉入米仓的耗子,疯狂吞吃吸食着灵力。
衡云子却再未看它。
他缓步往前,敛去自己的气息。
故此等他从身旁经过时,那恶魂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它惊了瞬,正欲强撑着攻击,衡云子就掐了个诀。
这回他没再戏耍它。
一个干脆至极的杀诀,须臾就使它灰飞烟灭。
他连眼神都未曾偏移半分,寻着那微弱的气息找去。
最终,他停在了一处房门前。
这间屋子显然坐落在整个宅落的最佳处,外有仙草琼花,采光也极好。
不过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衡云子擡手,推开门。
“吱呀——”一声,打破了房中死寂。
他往前一步。
随后视线一移,看向了左旁。
“原来真是你。”他看向房中那人,笑眯眯地问,“你为何会在这儿,又怎的,弄成了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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