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荧。”桑褚玉接过话茬。
她看向远处大银杏树顶上两人合抱大的鸟巢。
这地方她来过一回——上次误闯星宫梅园,她通过巫盏的法阵去了趟幽荧。
正是巫盏的家。
不过跟那回相比,现在的宅落要新上些许。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但这些并不重要。
两人搜寻一番,确定这个方块里没有灵力痕迹后,便朝另一端走去。
刚走两步,他们就听见了说话声——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
桑褚玉一顿。
是巫盏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比现在的他生涩一些,偶尔还夹杂着幽荧一族的语言。
但很明显是他。
她刚才就觉得奇怪,衡云子的记忆里为何会出现巫盏。
随后是衡云子的应答:“真算起来,我跟你师父才是敌人。你如今想杀了他,你我自然有相商的余地。”
桑褚玉拽了下裴引迹的袖子,悄声指了指里面。
裴引迹会意,与她一道没声没息地靠近了那房间。
两人蹲在房外墙边,听着里面的交谈声。
巫盏冒了句幽荧族的语言,又温和笑道:“抱歉,不久前才接触天显语,尚不适应。”
“无妨。”衡云子应道,语气听着比现在的他稳重些许。
巫盏:“你猜得不错,你父亲的尸骨在我师父那儿。当日你杀了他,人虽死了,可他体内的蛊还在,引着他来了幽荧。我可以帮你把尸骨拿回来,但我该如何信你?我不愿何人都来论我的是非。况且已要担下一桩弑师的罪名,届时你若用你父亲的尸骨行乱,岂不得又添一桩?”
衡云子:“我如何会说出去?你不过是为了帮我救回父亲的尸骨,不得已才对你师父出手,何来私心。”
“抱歉,不得不慎重为之。”
话落,房中一时陷入沉默。
桑褚玉没大明白他俩话里的意思。
仅听这些话,便是衡云子的父亲被他给杀了,尸骨又被体内的蛊引导着来了幽荧,而现在衡云子想借巫盏的手,将他父亲的尸骨拿回t去?
但衡云子的父亲为何会中蛊,又是谁下的?
她正想着,就听见衡云子轻笑一声:“那么,谁会信一个疯子的话?”
桑褚玉一怔,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扒着窗户往上探去些许。
隔着窄窗,她看见衡云子举起一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额心。
当他再度垂下手时,一缕白色的烟雾随着刀尖流出,须臾就飘远了,如当日那朵白凤仙。
白雾飘走,衡云子突然丢开匕首,垂首低低笑出声,随即是仰头大笑,又扫落他身前的茶盏。
巫盏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疯疯癫癫的行径,这才缓缓起身,温笑:“不会叫你失望。”
在他偏身看过来的前一瞬,桑褚玉坐了下去。
余光里,那抹白色的魂越飘越远,不知去了何处。
若这抹白雾就是衡云子抽出来的魂,那岂不就是裴雪尽?
两人再起身往方格外跑时,裴引迹提起了此事:“传闻,表姑父在姑母死后,去过幽荧。”
桑褚玉想到什么:“他该不会是想借幽荧秘法,救回衡云子的母亲?”
她听巫召野说起过,幽荧有一秘法,用舟将亡人尸骨载去天水,再引回亡魂,就能使亡者起死复生。
不过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他挖出了姑母的尸骨,带去幽荧。没过多久,便死了。”裴引迹顿了顿,“死后不久,幽荧大祭司便也离了世,听闻是犯下用活人炼蛊的重罪。”
所以衡云子的父亲是与巫盏的师父达成交易,让其帮他救回衡云子的母亲。作为交换,他则心甘情愿地成了蛊盅?
但既然衡云子的母亲没有复活,那他父亲多半是被骗了。
思索间,两人走至金色方格的大门前。
桑褚玉擡手推门。
“吱呀”一声,门外的无数个方块在视线中铺开。
五颜六色的一片,在眼前钩织出光怪陆离的景象,根本看不见尽头。
“这样试下去不是办法。”桑褚玉扫视着那些方块,“可否彻底放开妖识,搜寻灵痕?”
“可以,只不过会引来他的灵识察觉。”裴引迹稍顿,解释得更为详尽,“如果不及时找到禁制,我们很可能被封在他的识海中。”
也就是说,他们解决禁制被毁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桑褚玉移过视线,认真看他。
“要试试吗?”她问。
两人有着如出一辙的怠惰。
不限于慢吞吞的说话方式,还有疲于与人交流的习惯。
不过在这件事上,却又有着别无二致的冒险心。
几乎没作犹豫,裴引迹便略一颔首。
他俩同时放开了感官,在这广袤的识海中搜寻着那一抹灵痕。
但在每个小方块中,衡云子也有可能在使用灵术。
由是搜寻完一转,也不过筛去一大半,还有数百个方块。
将其中攻击性尤为明显的,以及分外微弱的灵痕刨除掉,也还剩下十几个方块。
遥望着那十几个方块,两人片刻没停留,跃身而上。
以防出现意外,他俩没有分开行动,最先进入了一个白色方块中。
一眼看见方块里在半空御剑飞行的衡云子,两人想也没想,便跃至另一个方块。
如此搜寻了四个,都无果。
等进入第五个方块时,世界又开始缓慢旋转,只不过不大明显,也不影响走路。
“他已经察觉了。”裴引迹道。
桑褚玉点头:“小心。”
这回,是一个绿色方块。
一进去,她便怔在了门口。
身前是广袤无垠的荒野,百木丛生,春意盎然。
与之前他们去过的方块不同,这一处宽阔到根本望不着边际。
辽阔,静谧。
偶尔听得几声野物发出的响动。
树林中间,远远能望见一大片湖泊,明镜般映出透蓝的天。
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是森林禁地。
但这里与现实中的禁地又有不同——
在湖泊中间,多了一棵参天大树。
是棵梧桐,看起来与庭院里的那棵梧桐很像。不过树干的枝条藤蔓龙蟠虬结,竟模糊缠出人形。
但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形的模样。
“你熟悉此处?”察觉到她的停顿,裴引迹问。
“是禁地。”桑褚玉迈步往前,“他以前常来这儿。”
裴引迹移回视线:“灵痕在那片湖泊
“嗯。”两人又跑起来。
跑到一半,桑褚玉终于看清那梧桐枝条藤蔓绞缠出的人形。
虽然模样粗糙,但也看得出与她有七八分像。闭着眼,静静伫立在这片广袤世界的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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