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铛有铜钱大小,上面布有银色纹路,乍看之下,活像只眼睛,直直盯着濒临癫狂的衡云子。
蛊铃微晃一阵,荡出轻盈声响。
在听见铃铛声响的瞬间,原本急喘着气的衡云子突然呼吸一滞。
很快,他的瞳仁就变得涣散,身形也僵停在那儿。
不过几息,他便迟缓地眨了两下眼,径直朝墙下摔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他便掉落在地t,再无动静。
巫盏平缓着呼吸,半晌,才僵硬地擡起手,一把握住插在心口的剑。
这躯壳内的散魂虽没被衡云子破坏,但也受到了影响。
因而他对疼痛的感知也越发明显起来,屏息凝神之下,直忍得额冒冷汗才将剑拔出,拎在手中。
因着断了条胳膊,他一时难以适应,不仅头晕目眩,身形也晃了两阵。
等稳住身形了,他拎着剑,正要跃下,一剑了结了昏死在地的人,却见不远处匆匆赶来两道人影。
是巫召野。
还有个面生的修士。
巫召野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画面。
刚才还平安无事的两人,这会儿一个昏死在地,动也不动。
另一个瞎了只眼断了条胳膊,握着把剑站在高墙上,身上黑袍大半都被血浸透了,但还喘着气。
他倏然移过视线,看向地上的衡云子。
死了?
不对。
灵力还在,只不过陷入昏迷了。
刚才见衡云子出手伤人,他就觉得情况不对了。
要是放任师尊这么杀下去,很可能大半个幽荧都要遭殃。
巫盏也不是会轻易停手的性子。
他原打算去找桑褚玉,但房里根本没人。
思来想去,忽然记起了将衡云子吊在树上的裴引迹。
吊在树上,这话夸张了些。
但白日里他见着衡云子时,后者的确被几条贴着符箓的绳索缚在树上,旁边便是太衍剑派的裴引迹。
问他做什么,只道是以防师尊乱跑。
想起这事,他转身便又去找裴引迹。
谁承想洞府被结界封住了,根本出不去。
他本想直接冲破结界,但好在衡云子打出的那巨大灵力,给结界撕开了一条小缝,容他跑了出去。
找到裴引迹时,后者也在四处寻找衡云子的踪迹,许是看见那道游龙似的灵力了,正往这儿赶。
两人便一道过来了。
仅扫了他二人一眼,巫盏就收回视线。
他低声念了句幽荧蛊语,下一瞬,十数条蛊虫窸窸窣窣地从他袖口掉落,无声爬向衡云子。
但刚爬下墙,那些虫子就接二连三地化为了黑雾。
他微动了下手,看向满是血的右掌。
到底只是个造出来的壳子,又受了重伤,实在难以驱使蛊虫了。
不说蛊虫,就连整个身躯都因失血过多,僵硬到没法行动。
再无力持剑,他索性弃了剑,看向巫召野。
“召野,”他道,“今日之事,尚未了结。”
末字落下,他的身体倏然破碎成齑粉。地面的血迹化成一只只血蝶,飞至半空,须臾便也消失不见。
庭院里一时陷入死寂。
巫召野站在那儿,双眉紧蹙。
他身后的裴引迹忽然开口:“兄长行事向来无所顾忌,抱歉。”
巫召野上一瞬还在为巫盏的事作恼,下一瞬就陡然看向他,目露错愕。
“什么兄长?”他实在惊愕至极,又问一遍,“你说谁?”
裴引迹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衡云子。
*
从洞府溜出来后,桑褚玉就背着包袱赶去了孟行微的住处。
等到了大门口,她才想起来没提前和大师姐打过招呼。
见洞府里没什么光亮,她没贸然敲门,而是鬼鬼祟祟地蹲在墙外,先用刚买的玉简送了条讯息出去。
抱着膝等了会儿,门内传出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大门从内推开,也是同时,远处突然窜上一股白光,将半边天都映得亮堂堂的。
刚打开门的孟行微愣在那儿,望着远方亮如白昼的天。
半晌,她面露疑色地挤出一句:“天亮了?”
明明刚还黑布隆冬的。
“大师姐。”右旁忽然传来阵人声。
孟行微循声望去,却见桑褚玉抱着个包袱蹲在那儿,借着两簇万年青遮掩住身形,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神偶尔还警惕地四处游移一阵,像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两人对上视线,桑褚玉压着声,神情严肃地说了句:“我在这儿。”
孟行微:“……看见了。”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