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寂静持续了足有一分钟,孙鹏飞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都…听清楚了?”
几个人如同梦游般,下意识地点点头,脸上都带着未散的惊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看见了吗?!”孙鹏飞猛地抬手指向那还在播放后续评论的电视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厉色,“这就他妈的是下场!不管你是谁!爬到多高!只要越了线,碰了不该碰的,就是这下场!骨头渣子都给你敲碎!”
他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惊悸,深吸了几口污浊的空气,做出了决断:
“‘安平里’的项目,全面停止!立刻!马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所有在外面晃悠的人,全部给我撤回来!销声匿迹!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再踏进‘安平里’一步,老子先废了他!鲍玉佳!尤其是你和你手下那帮没脑子的东西!管好你们的拳头!”
鲍玉佳脸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他想争辩,想说自己这套才是王道,但目光瞥见电视屏幕上那一个个曾经熟悉而今却无比刺眼的的名字和下场,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粗重的鼻息,最终闷雷般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陶成文!”孙鹏飞转向他,眼神锐利如刀,“动用你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不惜代价,尽快给老子摸清楚外面现在的‘风向’!特别是上面这次…这次大地震,对
“明白!孙董!我马上去办!”陶成文连声应下,额头已渗出冷汗。
“沈舟!”孙鹏飞的目光锁定技术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所有电子记录,我指的是所有!通讯记录、邮件往来、报告底稿、甚至缓存文件,进行最彻底的深度清理!用你最专业的手段,确保干干净净,万无一失!要是留下一点尾巴,你知道后果!”
沈舟重重地点了点头,脸色苍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技术上的痕迹一旦被抓住,将是铁证。
“还有,”孙鹏飞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既有惯常的狠辣,又掺杂了一丝被那“惊雷”震慑后的审慎,“找到马强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必须找到!不能再让他像条疯狗一样在外面乱咬!找到之后…给我控制起来!撬开他的嘴,看看他到底还知道多少,跟外面胡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特别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暂时别弄出人命!管好你们的手脚!”
这最后一句补充,与他往日的作风截然不同,显然是受到了那条新闻的巨大影响。连那样的大人物都因“数额特别巨大”、“性质极为严重”而倒下,他孙鹏飞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人命,无异于自寻死路。
命令一条条下达,整个团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开始惊慌失措地收缩盘踞,试图以最快的速度隐匿到更深的阴影之中。那条刚刚延伸出去、尚未完全发力的新毒链,在这外部惊天霹雳和内部剧烈震荡的双重打击下,被迫陷入了停滞与混乱。
然而,毒链的惯性及其滋生的恶果,并非那么容易消除。在孙鹏飞下达全面收缩指令的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黄国健将自己反锁在昏暗的五金店里,听着老旧收音机里传来的同一则新闻简报,心中翻江倒海。,让他感到莫名的震撼,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孙鹏飞这伙人所从事的勾当,与那些侵蚀国家根基的蛀虫并无本质区别,都是对法律和社会秩序的践踏。他摸了摸藏在工具箱夹层里的那个U盘,里面是他偷偷记录的伪造数据指令和威胁证据,内心那份寻求救赎的决心,在外部巨大变局的刺激下,变得更加坚定而急迫。
而在城市某个散发着恶臭的桥洞下,被打得遍体鳞伤、饥寒交迫的马强,正蜷缩在破烂的棉絮里,一边舔舐着溃烂的伤口,一边用充满血丝和混沌的眼睛,盯着垃圾堆里捡来的、屏幕碎裂的收音机。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名词和职位孙鹏飞他们搞钱,这些听起来牛逼哄哄的大官也搞钱,都他妈是一路货色!凭什么他们能搞那么大,老子想搞点小钱就要被往死里打?你们不让我活,那谁也别想好过!他摸了摸别在腰后那把偷来的、锈迹斑斑却磨得锋利的匕首,一个更加疯狂、同归于尽般的计划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他要去找孙鹏飞“讨个最后的说法”,如果不行,就……
惊雷炸响于九天之上,震慑着寰宇之内的魑魅魍魉。孙鹏飞的毒链在雷霆之下暂时蛰伏,但由他们自己亲手制造并抛弃的马强这颗毒瘤,却在绝望中加速腐烂、变异,可能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极端的方式,反噬其身,引爆更深层次的危机。阳光正努力穿透厚重的乌云,但光明与黑暗的交锋,正邪的较量,在这片土地上,从未止息。社会的肌体在每一次刮骨疗毒中都经历着阵痛与新生,而每一个深陷漩涡的人,都在这时代的洪流与法律的准绳面前,面临着最终的审判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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