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的夜幕早早降临。新城老工业区的废弃纺织厂里,几个黑影在寒风中聚集。破旧的厂房内,汽油桶燃烧着,投下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张帅帅沧桑的脸。
“人都齐了?”他嘶哑着问,往火堆里扔了块破木板。
曹荣荣从阴影中走出,十年牢狱在她眼角刻下深痕,但眼中的狠厉丝毫未减:“还差孙鹏飞,他说要弄辆车来。”
鲍玉佳裹紧廉价的羽绒服,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这鬼地方连个暖气都没有。想当年...”
“想当年我们都住别墅开豪车。”马文平冷笑着打断,“省省吧,现在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程俊杰蹲在火堆旁,专注地磨着一把弹簧刀:“听说王磊升少将了,下个月授衔。”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火堆噼啪作响,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落魄。
厂房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孙鹏飞裹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晃着车钥匙:“搞定了,一辆破面包,够我们用了。”
付书云数了数在场的人:“VCD呢?不是说今天有重要消息?”
话音未落,危暐抱着笔记本电脑匆匆走进,金丝眼镜上蒙着一层白霜:“查到了,王磊的女儿明天在少年宫参加钢琴比赛。”
火堆旁的气氛瞬间变了。
张帅帅缓缓站起身:“具体信息。”
“下午两点开始,王磊和他妻子都会到场。”危暐打开电脑,调出日程表,“这是最好的机会。”
曹荣荣眼中闪过狠光:“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不行。”张帅帅突然说,“祸不及家人。”
鲍玉佳尖声笑起来:“张帅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要不是王磊,我们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要不是我们自己做错事,也不会进监狱。”张帅帅直视着每个人,“十年牢狱,你们还没想明白吗?”
马文平猛地踢翻一个汽油桶:“想明白什么?想明白好人没好报?我老婆跟我离婚了,儿子不认我这个爹,我只能在这种地方等死!”
程俊杰把玩着弹簧刀:“张哥,我们知道你心里有坎。但弟兄们这口气不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张帅帅看着这一张张被仇恨扭曲的脸,想起一个月前刚出狱时的情景。
那天阳光很好,他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监狱大门外,等了整整一天,没有一个人来接他。最后是监狱民警看不过去,给了他五十块钱坐车回城。
他先去找妹妹,那个曾经最崇拜他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隔着防盗门,妹夫警惕地盯着他:“哥,不是我们不帮你,你得为孩子们想想。”
他去人才市场找工作,每次简历递出去,对方一看到犯罪记录就婉拒。最后只能在工地搬砖,一天一百二,还不够他十年前一顿饭钱。
直到在劳务市场遇见同样刚出狱的曹荣荣,她正在给一家小餐馆洗碗,双手冻得通红。
“我们都一样。”当时曹荣荣苦笑着说,“这个社会不给重新做人的机会。”
但现在,张帅帅看着这些曾经的“战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社会也许没有给他们机会,但他们又何曾给过自己机会?
“我退出。”他说。
厂房里顿时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孙鹏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当初要不是你牵线,我们会认识鲍玉佳?现在想撇清关系?”
曹荣荣冷笑着:“张帅帅,别忘了,十年前那批问题航材,是你亲手签的字。李强的死,你脱得了干系?”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穿了张帅伟最后的防线。
就在这时,厂房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警察!”在门口放风的付书云惊慌地跑进来,“我们被包围了!”
危暐迅速合上电脑:“不可能!我特意选了这里,周围没有监控!”
张帅帅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举起手机:“是我报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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