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雨季,京城湿漉漉的。
丞相府内茶香从窗外散出去,很快就被雨水的潮气冲散。
小吏撑着伞踩水而过,雨水溅起湿了裤脚。
“大人,宫中来信,让大人进宫。”
许宴知不急不缓停笔,“知道了。”
入宫的路上阴沉的天上闪过雷电,紧接着雷鸣响彻上空,像猛兽撕裂天布,豁口里的水往下倾形成瓢泼大雨。
墨色官袍沾水即隐,许宴知撑伞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宫殿在天色下更显巍峨庄严,禁军守在殿门口将雨中皇城和撑伞而来的墨色收入眼底。
“许大人。”
许宴知颔首回应。
太监迎上前来,“许大人稍候,圣上在议事。”
许宴知不见喜怒:“圣上在见什么人?”
“大人莫要为难奴才。”
许宴知不言,退后一步在檐下等候。
她望着檐下倾泻的雨水冲刷着宫中的砖瓦,手中缓慢的捻着佛珠,墨色在雕栏旁仿佛沉重的巨石,不动声色的将雨景收入眼底。
片刻后她微微垂首,望着衣摆湿处。
“许大人,倒是巧了。”
许宴知闻声抬首,是京中显赫世家之一的方家——方楚怀。
她眉头微蹙,语调平淡:“嗯。”
方楚怀看得出许宴知情绪不高便不再多言。
二人擦肩而过时方楚怀轻声说了一句话。
许宴知闻言猛然回首,她目光冷凝,是直逼人心的压迫,卸去礼教束缚的平和将冷寒戾气现于人前,像是被惹怒的狮子在爆发前的蓄力。
方楚怀凝神迎上她的目光,自己仿佛置身于被一把冒着冷光的尖刃悬在额心的绝境,他挑了下眉,似嘲非嘲勾起唇角。
短暂对视如电光火石,双方收回视线各自行路。
殿内靳玄政的脸色不太好看,见许宴知进来才卸下威势,难得显露无助,“先生......”
许宴知迎上他的视线,“他们想要朝乾堂?”
靳玄政有些委屈和气愤:“嗯!”
“是方楚怀和你说什么了吗?”
许宴知不答这句,问:“条件是什么?”
“他们同意出钱在各地修建学堂,甚至出的钱能占大头,但他们想将朝乾堂也列入其中。”
“这样一来朝乾堂就会受制于世家。”
“这是在分朕手中的权力。”
“先生,朕下一步该怎么办?”靳玄政皱着眉头说:“他们拿准了朕一定要在各地建学堂,拿准了国库花销的大头在军中一时分不出充裕的银钱来修建学堂,难不成朕真要把朝乾堂交出去?”
“圣上,”许宴知平静道:“朝乾堂中有多少学生来自世家?”
“据朕所知,来自世家的女学生也就零星几个,大多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她道:“过段时日就是祈兰盛会,宫中举办的赏贤会不妨让她们去见见世面。”
靳玄政又问:“那魁首的奖励该如何设置?”
“夺魁者封内侍官。”
靳玄政一惊,“会不会太冒险了?”
许宴知反问:“圣上以为他们急着想要掌控朝乾堂是为什么?”
“自然是要阻止女子为政。”
“那就把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摆在他们眼前。”
“我们本来可以不急,”她轻嗤一声:“是他们先开始的不是吗?”
靳玄政点点头:“如此也好,我朝首位女子内侍官出自朝乾堂,那朝乾堂的名声将会传遍京城乃至更远的地方,前来朝乾堂求学的女子只会多不会少,朕再昭告天下建立朝乾堂的目的和意义,届时朝乾堂的势头就不是世家想压就能压得住的。”
“这样烫手的芋头他们哪里接得住?”
“只是......”靳玄政有些犹豫,“女内侍官一出,朝中反对的人也只多不少,朕担心......”
“圣上不必担心,”许宴知朝他淡淡一笑,“一切有臣。”
“臣会为圣上接下这滔天的巨浪,圣上只需稳坐高台,相信臣就够了。”
靳玄政点头,“朕自然是相信先生的,先生放心,无论发生何事朕都会站在先生这边。”
“先生放手去做便是。”
许宴知颔首:“有圣上此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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