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副城主看出了城主有意暂时压下此事,也看出了金百莉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在神圣一族的人即将到来之际,老城主不愿意节外生枝,韦恩却为此坐立难安。
“要是神圣一族的人来了,韦恩投鼠忌器,必不敢在庆典上动手,”宋为妍暗自思量着,“那么,他会怎么办?”
事实上,不仅仅是韦恩忌惮神圣一族,宋为妍也在担忧,一旦他们真的来了,到时候恐怕连暗中驱使乌鸦打探消息,以及联系极北荒漠的举动,都必须暂时停止,否则,她只怕立刻就会暴露身份,陷入险境。
神圣一族的人对黑暗魔法师深恶痛绝,对六十年前又一次引发人类与他们之间嫌隙的普利莫一事,也就是来自异世界的未知灵魂,更是丝毫不能容忍,一旦发现,绝不会放过。
别的不说,光是那位大魔法师眼中那种透彻的失望与憎恶,以及由此投射出的杀意,仍然历历在目。
宋为妍已经面对过一次,绝不想再试第二次。
然而,无论心怀期许,还是忧虑,城主寿辰庆典之日还是日渐到来。
城中一直在为迎接神圣一族的到来做准备。
宋为妍连着几天都留在城卫队里帮忙,没有回城。
直到今天夜里,才悄悄回了一趟柯利福家。
小无色鸟伯劳还在这里。
一见到宋为妍,这小家伙就兴奋地扑腾起翅膀,从窗台上勉强飞了一段,落到她肩膀上。
宋为妍现在已经基本习惯这小家伙的存在了,对它的各种行为的容忍度也有所提高,说到底,她已经置身于无可改变的环境里,没什么不能克服和习惯的。
而且,无色鸟确实不同于一般的鸟类,多少还是聪明一点的。
宋为妍观察了一下小无色鸟的羽毛生长情况,再想想前不久见过的神圣一族使者的无色鸟,两相对比,发现她的这一只小家伙,果然还是属于毛没长齐、骨头都没完全发育好的幼鸟。
“怎么办?”宋为妍担忧地对着小无色鸟说,“你好不容易能飞一小段了,结果跟人家一对比,还差得远呢。”
伯劳叫了一声,大概是不服气的意思。
宋为妍笑了笑,又说道:“怎么办?神圣一族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伯劳……”
小无色鸟歪了歪脑袋,似乎察觉出她的语气不对劲。
宋为妍的目光望向窗外,夜空沉寂,今夜无星无月。
“伯劳,这段时间,你可得躲好了,”宋为妍的声音低下去,“不然,我只怕保不住你,也保不住我自己。”
最近几天,她总能梦见在极北荒漠的时候,在图加出现之前,她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漫天黄沙之中跋涉,在烈日的炙烤下濒临死亡,她没有任何力量,没有任何生路,最普通的野兽也能一口将她吞下。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不认识,这个世界根本不属于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宋为妍对着空无一人的夜空说道。
伯劳站在她肩膀上,安静地望着她。
无色鸟不会说话,也没有胡乱出声,宋为妍也不觉得它能听懂多少自己的话,它只是近乎通人性地往她脸颊一侧又蹭了蹭,羽毛顺滑的脑袋一歪,示意她擡手摸两下。
宋为妍独自待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时,才带着无色鸟出了城,返回城卫队的营地。
城卫队的营地位于城郊不远处,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营地后方是旧训练场,自从新训练场建成后,就冷清了很多,平时基本无人问津,旧训练场后方还有更早之前遗留下来的废弃屋舍。
现在的城卫队成员们即使住在营地,也不会来这一片废弃之地。
宋为妍将无色鸟藏在了这里,给它留了足够的食物和水。
“你要是无聊,想出去玩,记得躲着点人,尤其是很快就要出现的那些神圣一族的人,他们身上的气息,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你要是遇见了,肯定能认出来,鸟类的感受,比人敏锐多了,”宋为妍叮嘱小孩似的告诉它,“这点小事,你听得懂,做得到吧?”
伯劳轻轻叫了两声,表示知道了,同时炫耀似的展示了一下自己新长出来的尾羽,它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鸟了。
自从离开极北荒漠,宋为妍教它最多的事,就是要躲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随意出现,除了借住柯利福家,因而不得不让那对姐弟知道伯劳的存在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宋为妍身边有一只无色鸟。
而且,就算是柯利福和柯伊芙琳,也一直都将伯劳当成是一只普通的鸟。
宋为妍离开废弃之地时,天光已经开始亮起了。
等从这里离开之后,她随手理了理本来就干净整洁的袖口,几个小时之前短暂的迷茫与脆弱就跟没有存在过一样,被她自己卷一卷、团一团,扔进看不见的角落里,又是滴水不漏、无坚不摧的样子了。
没多久,宋为妍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柯利福。
少年远远地和她打招呼:“娜希娅!你起这么早?”
宋为妍拿出一袋纸袋子,真话和假话掺在一起说:“给,城门东边那位大爷家的糖糕,天不亮就出摊了,新鲜热乎着呢,分你一袋。我回去拿了几件衣服,顺手买的。”
“哇!”柯利福开心地咧嘴笑,“太好了,这也太香了,谢谢你,娜希娅!我去找丝柏凌一起吃,估计她也没吃早饭呢。”
宋为妍看着少年走远的背影,拿着剩下的另一个纸袋子,转身去了新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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