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近乎透明的通讯符文被看不见的力量推动着,飘进了内殿,来到她们躲藏的地方。
那上面的魔法气息明明白白地表明着菲里茨魔法师的身份。
宋为妍犹豫了一瞬,伸手接住了那张通讯符文。
外面传来水声,听上去,是有人进了温泉池。
宋为妍的手在触及通讯符文的一瞬,周身防御同时蔓延出去,密集的魔法符文线条将荼蘼也一起笼罩其中。
她始终存着戒备之心。
不过,那张通讯符文上,确实并无陷阱,它只是忠实地将外面此时的画面传达到了她们眼前。
走进温泉池的人,正是如今的新月城主,霍恩克莱。
但他并非独自一人。
出乎宋为妍与荼蘼意料的是,那热气氤氲的池水中还有另一个人,被花样繁复的丝绸捆住了手脚,又被堵住了嘴,呜咽着,试图挣扎逃跑,却无济于事。
在看清通讯符文传过来的画面时,荼蘼与宋为妍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震惊与疑虑。
荼蘼更是险些直接冲出去。
宋为妍第一时间按住她的肩膀,制住她的动作,用眼神示意:“别冲动!”
除了霍恩克莱,劳瑞迪恩也在外面。
宋为妍清晰地听见,这位已经年近六十的新月城主对他的首席魔法师交代道:“劳瑞迪恩,你还是在这里守着,不准让任何人靠近,一步都不准离开,务必确保我的安全。”
“是,城主。”出身菲里茨家族的魔法师垂着眼说道,语气如死寂的深潭之水。
这位新月之城的首席魔法师站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像。眼前的池水中,那具被层层绫罗束缚的青涩躯体所有的挣扎扭动、所有的绝望求救,劳瑞迪恩好像都看不见。
魔法师的视觉与听觉往往比常人更敏锐,因此,那些细微的动静变得更加明显,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宋为妍一边按着荼蘼的肩膀,一边咬着自己的牙,她比荼蘼更愤怒,一种巨大的、无处不在的恶心感从她心头升起。
那些不堪的声音与画面对劳瑞迪恩来说是折磨,对她来说,同样触目惊心。
只有同为魔法师的她知道,此时此刻,劳瑞迪恩面临的,是什么局面。
与其说是履行护卫的职责,不如说是侮辱。
新月城主就算再怕死,也没有道理在这种时候,还要求劳瑞迪恩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
霍恩克莱见不得人的丑恶嘴脸在此时暴露无遗。
许久之后,终于餍足的霍恩克莱从池水中起身,已经露出老态的身躯草草披上衣袍,依然难掩苍白皮肉下虚浮肿胀的丑态。
霍恩克莱随口丢下一句:“处理干净。”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劳瑞迪恩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池水里的人目光空洞,用嘶哑的气声求饶:“别杀我!求求……别杀我……”
宋为妍按住荼蘼肩膀的手轻轻颤抖了两下,终于脱力。
荼蘼立刻冲了出去。
宋为妍疾步跟上。
一出内殿,两人就与劳瑞迪恩迎面撞上。
双方都没有要退避的意思。
最后,还是劳瑞迪恩先打破了沉默:“两位都看见了?”
宋为妍瞟了一眼池水中气若游丝的人,确认人还活着,这才说道:“菲里茨魔法师,贵城的待客之道,挺特别?你用魔法符文标记邀请我们来此,就是为了这一出?”
相比之下,荼蘼就没有耐心继续维持言语上的体面了,直言不讳道:“想不到堂堂新月城主,如此人面兽心,背地里躲在这种地方,干这种勾当。菲里茨魔法师不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吗?”
劳瑞迪恩非但不生气,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两位所言极是,霍恩克莱城主这个不为人知的爱好,确实让人很难茍同。”
“爱好?”宋为妍质疑道。
荼蘼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劳瑞迪恩的笑容逐渐扭曲,嘲讽道:“是啊,霍恩克莱最喜欢年轻的、尚未成熟的躯体,数十年如一日,这是他的爱好。”
“而我,”劳瑞迪恩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无数或屈辱、或厌恶,又或是痛楚的情绪,又复归平静,“我所在的一整个菲里茨家族,都不过是新月城主的爪牙罢了,与一条狗没什么分别。”
劳瑞迪恩·菲里茨用看似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其间隐藏着无数惊涛般的怨恨与痛:“新月城主的爱好,轮不到狗来说三道四,就算不得不在一旁看着,也不能说什么。就算这样,于我而言,是奇耻大辱。”
“你是魔法师,为何受制于此?就算不愿意多管闲事,也大可以一走了之。”宋为妍问。
听到“魔法师”三个字,劳瑞迪恩勉力维持的平静神色裂开了一条缝:“魔法师?同样是魔法师,你在战场上,我却被困在这阴私之地,你以为我愿意一直这样?自然是因为,我姓菲里茨啊。”
这时,池水中的人气息渐弱,眼看就要沉入水底,劳瑞迪恩一挥手,卷起地上散落的一截断裂的衣料,将人捞出来。
荼蘼忍不住道:“你要杀人灭口?”
“这是霍恩克莱的命令,我若违抗,就得付出代价。”劳瑞迪恩说着,嘴角开始渗出一丝血迹。
“看看,只是迟了一会儿,”劳瑞迪恩见怪不怪地擡手抹去那一点血,“反噬就生效了。”
劳瑞迪恩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顷刻间,染红了他的衣襟,然而,这位新月之城的首席魔法师反而露出痛快又扭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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