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兰赫斯听出她的玩笑之意，也明知故问：“不过几年不见，魔法师居然就不认得我了？”
是啊，我当初居然没有认出你。
宋为妍又想道。
但她只是笑着收回了玩笑，适可而止：“我的意思是，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有何不同？”
宋为妍表示：“若是西瑞尔·穆莱，那只需你我叙旧即可，若是艾兰赫斯殿下，那可就要大举恭迎了。”
艾兰赫斯却答非所问：“魔法师看上去，变了不少。”
宋为妍不置可否：“人类的岁月短暂，就算只有三年五载，也自然会有许多变化。”
艾兰赫斯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眼前的宋为妍，已经是一个足够强大的魔法师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会比那些人拥有更漫长的岁月，一定会的。
但他没有反驳。
此时的艾兰赫斯认为，宋为妍迟早会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
当日，艾兰赫斯还是没有以真实的身份表明自己的来访。
其他人只知道，娜希娅魔法师的故友来访。
而这位故友，来自神圣一族。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宋为妍随手从旁边的摊子上拿起一个面具，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两下。
艾兰赫斯这两天一直在，不说来意，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神圣一族的王之继承人不可能那么闲，宋为妍猜测，他终究还是有目的而来的，只是他不说，于是她干脆也不问，甚至还趁机将琐碎的军务交给了丝柏凌，自己出来躲两天清闲，反正最近战事平静，她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没什么。
等宋为妍戴着新买来的面具，闲逛似的，终于回到营中时，艾兰赫斯已经在等她了。
营帐内外轮值的将士都被遣远了。
宋为妍知道，艾兰赫斯打算说明来意了。
“魔法师比我想象中更有耐心，这几天，从没问过我为何突然来此。”艾兰赫斯隔着面具，准确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宋为妍慢吞吞地将面具摘下来：“艾兰赫斯殿下行事，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人类同盟如今很好，”艾兰赫斯相当直接地评价道，“我原本以为，人类会在新月之城的引领之下，重建人类王国。过去几十年，新月之城与坠夜之城互相抗衡，但坠夜之城沦陷于阴影之中后，便只剩霍恩克莱，掌控着人类世界最重要的话语权。”
提起霍恩克莱，宋为妍就想起那些凄惨的少女。
霍恩克莱这个人，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权欲，要是再让他霸着人类同盟之主的位置几年，说不定还真能直接称王。
可惜，一个已经衰朽灭亡的王国，又有什么重建的必要呢？
艾兰赫斯说人类同盟很好，这一点，宋为妍也深以为然，与其执着于那个徒有其表的王国，不如就维持现状。
轮值的人都不在，宋为妍干脆自己动手煮茶，她一边在小火炉上点火，一边闲聊似的，问：“殿下该不会是在等人类王国重建吧？那可真是抱歉了，那位霍恩克莱城主年纪大了，新月之城的新城主和人类同盟的新主都已经换人了，这一时半会，别说国王了，将军都找不到正经人选，只好让我来临时充数，要不然，也不至于和坠夜之城打了这么久，还掰扯不清。”
艾兰赫斯看着她的动作。
宋为妍正划拉着一根火柴，明明只需要用一个最简单的火焰之术就能解决的事，她非得祸害那一盒火柴。
这破玩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伪劣产品，大概是受了潮，每次火星子刚一燃起来，就赶着投胎似的灭了个干净。
宋为妍一点也不着急，摸出第五根火柴，锲而不舍地终于点着了那小火炉。
“对了，”她才想起来似的，“那个黑暗魔法师，叫做尤利塞斯的那个，我上回又见到了一次，可惜又跑了。这人实在是太能跑了，殿下要是实在想抓活的，不然还是自己去吧。”
“我之前没发现，你还挺谦虚。”艾兰赫斯露出点有趣的神色，盯着她。
他总觉得这次见面，宋为妍变了，又或者，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富有天赋的人类魔法师，年纪轻轻，眼中却总有深沉莫辨的情绪，仿佛她也曾越过漫长而又沧桑的岁月，再见隔世的故人，于是虽喜犹悲，似是而非。
艾兰赫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本来确实是打算说正事的，但是看宋为妍煮茶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他打算等魔法师自己发现，他们的话题没能找到正轨。
结果宋为妍折腾完火柴，又去翻茶叶了。
宋为妍其实是心情好，但她自己不这么觉得。
于是也没发现，两个人的话题东拉西扯，半天也没进入正题。
简而言之，就是说了半天闲话，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直到小火炉上的水沸腾起来，艾兰赫斯看着宋为妍将茶水舀进杯子里，递到他面前，他突然眯了眯眼，动作极其细微。
但就是这么微乎其微的表情变化，也被宋为妍捕捉到了。
“怎么了？”宋为妍问。
艾兰赫斯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眼前之人的身影，与此同时，他清晰地看见了某个场景。
那是一间典雅清幽的茶室，建筑风格与此间似乎大不相同，不像人类的城池，也不像神圣一族的居所。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岁月，但是，艾兰赫斯确信，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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