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玉佩!
他的眼睛,那双原先困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大,眼白里甚至因为过度的震惊而迸出了几缕血丝。
身体“蹭”地一下,竟是从那宽大的龙椅上直挺挺地弹了起来,那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倒像个屁股底下安了弹簧的僵尸。
“什么玩意儿?!”
他死死地盯着殿下的李明轩,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变得又尖又细,仿佛一只被人狠狠踩住了尾巴的猫,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你再说一遍给朕听听?”赵佶的身子微微前倾,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掏了掏耳朵,似乎怀疑自己因为缺觉而产生了幻听。
“多少?你刚刚说的……是黄金?不是路边捡的黄铜?也不是茅房里擦屁股的黄纸?”
面对皇帝近乎失态的质问,李明轩的腰杆挺得更直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提高了音量,声音洪亮如钟,在死寂的殿堂里激起阵阵回响。
“回陛下!千真万确!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能晃瞎人眼,能砸死人的黄金!”
他顿了顿,给了皇帝一个喘息的机会,然后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掷地有声地补充道:“七千八百万两黄金!一两都不少!”
生怕这冲击还不够猛烈,他又补上了一记更狠的。
“陛下,这还只是黄金!要是把这些金子,全都换成市面上流通的白花花的银子,那得是……将近八亿两啊!”
“八……八亿两……”
赵佶的嘴唇开始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他看着李明轩的眼神,不再是慵懒和不耐,而是充满了山崩海啸般的不可思议。
他感觉自己的那颗小心脏,像是被一百个手持巨锤的壮汉轮番捶打,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梦呓般的恍惚,“朕是不是还没睡醒?对,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他猛地伸手,紧紧抓住了龙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似乎想通过那冰凉坚硬的触感来确认自己是否身处现实。
“八亿两……”他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个数字,目光扫过底下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这比朕那穷得叮当响的国库一整年的收入,还要多出好几倍啊!”
他失态了,彻彻底底地失态了。往日的从容、帝王的威仪,在那个天文数字面前,被砸得粉碎,不复存在。
这位平日里将金钱视作粪土,把风花雪月当饭吃的艺术家皇帝,在这一刻,被这个粗鄙不堪却又香甜无比的数字,彻底击穿了所有伪装的从容和淡定。
国库一年的收入是多少来着?
赵佶的脑子,那颗习惯于品鉴字画、推敲词牌的脑袋,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着。他甚至无意识地伸出养尊处优的手,在宽大的龙袍袖子里,一根根地掰着手指。
一根,两根,三根……
不对,不够用。
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不再是那种面对朝政的厌烦,而是一种会计打算盘时的专注。
刨去给底下那帮只会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老顽固们发的俸禄,再刨去修河堤、补城墙、喂养边关那些嗷嗷待哺的兵马……七扣八扣下来,每年真正能落到他手里,让他随心所欲花的,还剩几个子儿?
他想起了户部尚书那张脸,那张永远像是刚刚参加完自家葬礼的苦瓜脸,每次他想从国库里多支点钱来裱一幅前朝名画,对方都能哭得好像大宋朝明天就要亡国了一样。
抠抠搜搜,小气巴拉!连给他最爱的名画《千里江山图》换个赤金的画轴都要犹豫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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