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能把她捡回去一次,应该还能捡第二次?
器灵:“不一定吧,往生潭那会儿你半死不活的,现在可太活蹦乱跳了。”
何况对方如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凡人谢拂长身而立,平淡地看着她。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长楹擡起落满雪花的眼睫时,看到他青色的伞一点点往下倾。
她坐在雪地上,看到谢拂将伞撑到了她头顶。
等到回神的时候,对方已经给完伞,离开了,背影模糊在了雪里。
长楹握住了伞,轻哂:“看不出来,没了神尊的身份,还挺平易近人的。”
顿住几秒后,她又微微眯眼。
“不过,随随便便就给一个陌生女子打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器灵:“……”
谢拂虽然走了,但是要打听他如今在梦魇中的消息,并不难。
“姑娘听说过神殿吗?谢大人出身名门,自幼很有天赋被收徒,定为神殿的下一任继承人。”
长楹轻轻挑眉。
明明江绩雪先前说过,这场梦魇会让人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事成真。
而谢拂历浮世之劫,为的是剥离体内魔气,应当也注定会吃上不少苦头。
为何现在的设定,还是这么伟光正和一帆风顺呢?
刚告知消息的宫女说完。
旁边人轻捅了下她:“别说了,如今的王上不喜欢神殿,神殿也在慢慢没落了。”
说完似觉得失言,轻捂上唇。
在三言两语间,长楹了解到。
神殿作为凡间和神界的桥梁,曾担负着监察帝王、上达天听的职责,有着微薄而不多的神力。
凡间若是昏庸当道,便会出手维护秩序,拨乱反正。
历朝凡人都对这样的存在,畏惧尊崇。
偏偏江绩雪却很有想法,要当王权独尊的那一个。
神殿的力量在消退,也不断被他打压。
长楹知道,这里的梦魇只是过去的再塑。
按照已经发生的,能窥见江绩雪后来做了什么。
无非是他恶意挑起凡间的烽火,用战场上的万千亡魂汲取力量,使自己获得长生。
所以相应的,这里的“谢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长楹收起伞,唇畔带上乐不可支的笑。
多少有点幸灾乐祸:“那谢大人他这时候进宫,是来做什么的?”
宫女略微紧张地环视四周。
随后才小声地道:“近来王上豢养恶灵,挑起不少战事,想来是神殿那边不满了,来兴师问罪吧。”
长楹若有所思。
她没有找到折回去的路。
反倒沿着路,看到了宫门打开的方向,一支浩荡着迎风雪,也要出发的队伍。
“这就是宫女口中,要前去和亲的帝姬吧,江绩雪会有这么好心,在此刻停战吗?”
长楹轻哂:“当然不可能。”
本性难移,指望对方不另外搞事,已经很好了。
不远处轿子上缠着红绸,落着簌簌的雪。
可惜周围,遍布了黑色的亡魂瘴气,就像对方先前惯用的伎俩一样。
“将帝姬之死嫁祸,便有继续开战名正言顺的理由。”
器灵微默了下:“帝姬也算是他的妹妹吧,他可真狠心无情。”
长楹来梦魇中,是为了趁机攻略谢拂的,本不想多管闲事。
正要转身就走,一瞬瞥到混乱中,轿子被风雪中的亡魂黑影掀翻。
里边拨开遮面扇,惊慌失措的帝姬赫然眼熟。
是卿念。
长楹沉吟,理了理前因后果。
梦魇是江绩雪凡人时的回溯。
他与卿念能勾搭上合谋,源于最初对方历劫时,与凡人的他相熟。
所以卿念就代替了原本的她自己。
“就是现在看着不太聪明,应该是原先那个善魄,恶魄还没觉醒吧。”
长楹语气悠悠:“好歹也是谢拂的小青梅,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啊。”
虽然本意是破坏江绩雪的计划,给他使点绊子,不过不妨碍她阴阳怪气两番。
到底是前两次积过怨。
等卿念倒在地上,呛了几口雪后。
长楹才不紧不慢出手。
轻握弯刀将那些亡魂刺开,随后就近拉住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
她拎起旁边,咳出几口雪的卿念。
坐在了后面,懒散提示对方:“抓紧点,掉下去就不捡你第二次了。”
身后的帝姬揪住她裙裳。
长楹拍开她:“手往哪儿放呢?我是让你抓缰绳。”
卿念的声音有点小:“你是江绩雪,派来的人吗?”
长楹回眸仔细打量了下对方,有些意外:“还真是傻的那一半魂魄啊。”
对方分裂成这样,一会儿心狠手辣一会儿真小白花的,真让人怪不习惯的。
对于她方才的问题。
长楹轻弯眼尾:“要真是他的人,你刚刚已经死在那了。”
不过似乎有人也反应过来了,提前猜到了江绩雪的行事作风,赶来了这里。
虽然比她晚上了一步。
远处的人影,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长楹握着缰绳的力道,微微一顿。
入眼是越下越大的雪,视线重影缭乱。
但对方熟悉如墨的一双眼,即使隔着万水千山,还是辨认得容易。
正是去而复返的谢拂。
方才对方把伞给了她,此刻又匆匆折回赶来。
雪落满了他的肩,沾上了他的眉间,映在他眼底。
长楹放下缰绳,莞尔轻轻一笑。
随后变幻手中的弯刀,搭出弓箭模样。
擡手挽起箭矢,对准他所在的方向,从t他的肩畔轻擦而过。
下一秒,射穿了随在他身后,伺机要吞噬他的黑影。
谢拂缓缓擡眼,隔着风雪看向她。
他神色同以前身为神尊时,渐渐重叠。
有那么一瞬让人以为,他还是原先那个人。
长楹又连发三支箭矢,将周围的黑影逼退消散。
梦魇外现实中,她和谢拂的初见。
好像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开始。
在他眼里,她或许一直顶着不明的身份,是个别有用心的形象,三番五次添上几分嫌疑。
那么这一次,在梦魇中,就暂且给他留个好印象吧。
弯刀变回了原型,长楹放下了它。
她的眉眼映在雪里,如乍暖还寒时的明媚张扬。
微侧了头,含笑对着他轻眨了下眼。
带点缱绻暧昧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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