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拿了侍从给他准备的汤婆子:“这么冷的天,谢大人你的手不冷吗?”
察觉到她的靠近。
谢拂清冷的神色微变,如玉的下颌收紧,却没有躲开。
指尖刻意相触间。
长楹也怔了下,指尖打了个圈后收回。
汤婆子冒着热气,还带着她手上的温度,被送到他掌心中拢起。
“若是冷,可要拿好了。”
凡人谢拂的指尖微微一动。
眼前的红衣少女,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唇一张一合,以为压低了声音他就听不到。
“如今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若是还在三十六天,第一次见你时这样……”
她这样过分动手动脚的。
应该会连人带包袱的,被丢出去吧。
先前能赖在上苍宫许久,全靠她见好就收的本事。
长楹自言自语,原本不是说给他听的。
见他掀眸看过来,才后知后觉失言。
又切换回笑吟吟的模样:“怎么了?”
凡人谢拂似乎是在打量着她。
方才外面的雪太大,他又把伞给了她,一路匆匆赶来,周身都被凉意浸透。
拿着汤婆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冻僵中恢复知觉。
她方才抽手前在他掌心打圈的位置,泛出点燥麻的痒意来。
凡人谢拂对她的话一知半解。
三十六天是传说中的神界,哪怕是凡间最接近这一存在的神殿,也隔了遥远不可触及的距离。
只在遥远的传说中,他不了解分毫,也从未去过那里。
白衣青年慢条斯理地追问道:“如果在那里见到我,会怎么样?”
长楹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措不及防地见他低头,询问她:“是会这样吗?”
唇上的触觉微凉,他的唇角却泛着滚烫。
她先是讶异地动了下眉。
待平静了一会儿后,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大脑宕机着转上一圈,又倏地擡眼看向对方。
凡人谢拂,突如其来地亲了她?
器灵重复:“是的,他亲了你,就跟之前,在往生潭里的时候一样。”
但那时对方,是被身上的魔气蛊惑,才误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幻象。
可刚刚却是真实和清醒下发生的。
甚至身为凡人的谢拂,应当没有任何记忆。
喜欢打嘴炮的人,往往动不起真格来撩人。
一直退避隐忍的人t,这一次却主动吻了过来。
梦魇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明明勾出的是,入梦者最惧怕的东西。
却也恰恰是最渴望的。
长楹缓缓眨眼,思绪从震碎中回拢。
眼前凡人谢拂的耳根很红,跟他往日碎玉冰雪般的气质,格格不入。
偏偏他神色依旧镇定平静,执着地把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是这样吗?”
长楹有些搞不懂情况。
试探着指了指自己:“你还记得我?”
要是这样的话,情况就有些棘手了。
白衣青年眼尾染上薄红。
原本记忆里清冷无情的神尊,像是风雪簌簌间,也沾上了这人间的红尘气息:“不完全记得。”
他用笃定的语气,淡淡道:“唯独记得,我们以前也像这样,亲过。”
是很支离破碎的画面片段,凡人谢拂曾在梦里见过。
那是一处被天光照亮的水潭,眼前人的胭绯色裙裳乍然如花盛开。
梦里的他白衣如霜雪,看得不太真切。
他看到“他”自己垂眸,揽住怀里的人吻了下去。
谭中的水光,摇曳成斑驳的亮。
还有其它断续的画面,都和眼前的红衣姑娘密切相关。
都是他们二人,曾状似亲密的片段。
凡人谢拂不知多久前,便开始做这些离奇的梦。
最初他还以为,是被什么邪祟缠上了。
依神殿驱邪的法子用了许多种,但都不见效果。
该每晚入他梦来的红衣姑娘,依然会准时出现。
凡人谢拂在已经放弃之时,却意外地真的见到了她。
他刚走过雪地里宫檐下,听到静风穿过,看到她一身红衣和熟悉的眉眼。
他那时顿了顿,仿佛着魔了般,也仿佛是来自内心的回声。
驻足将伞给了她。
长楹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即便处在浮生之世中,谢拂依然能有觉醒的迹象,唤醒他在神界时的记忆。
所幸看他的模样,没有记得更多。
全然忘了为神尊时的事,唯独记得她。
长楹试探:“那你还梦见过什么?”
白衣青年垂了下眸,眼间流淌皆是墨色翻涌,回答得却言简意赅。
“还有跳崖,一处魔火燃烧的地方。还有冰雪地里的漩涡,我伸手过来拉你。”
他所记得的,都是那一个个小的,情绪起伏的转折点。
真实的谢拂,胸膛里是块冷硬的石头,对这些萌动微怔,最终不为所动。
可在梦魇里的他,却不是这样。
那些缺失了的情感,像突然间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酝酿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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