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些在逐渐苏醒。
而山巅之上,诛魔崖是一片被雷斩平的平地。
林立着石碑列阵,压制魔的力量,外加一些清脆作响的铁索。
长楹托着下巴:“这里的崖峰,确实是我们的枕梦山来着。”
虽然三百年后也很荒芜,好歹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偶尔还能晒晒太阳。
器灵也附和:“到底是谁想出的计划,把山头劈成了这个鬼样子?”
长楹缓缓闭目感受着。
山巅上的石碑列阵,只能压制周围普通的魔物。
对她而言,离魔渊的距离越近,体内的魔气力量也愈发强了。
不是最初来神界,力量不稳随时会露馅。
也不是后来,要依靠谢拂的血才能稳定。
这一次,是真正燃起了本源的力量。
她马上就能回家了。
器灵的声音,有点飘远的感觉了:“主上,你是不是已经在想着回到三百年后,该干嘛了?”
长楹点头。
器灵顿了顿:“那你应该,也没有别的执念了吧?”
风过无痕。
长楹再度轻快地点了点头。
周围其它被捆来的魔物,大多普通或是还在心智不全的阶段。
比如之前那只腓腓,血红的竖瞳打量了她半晌,应当是还记得她。
懒洋洋偎在了她脚边。
长楹闲着无聊,用魔气变出了点果子,一颗一颗抛着喂给它。
陵玉微微带喘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红衣姑娘脚腕上缚着缠神索。
依旧笑意盈盈的,像没什么烦恼,心情很好的模样。
他眨着眼,想起她之前信誓旦旦的话语,又跟着平静定下心来。
“给你的,离别酒。”
按照所计划的那样,小绿蘑菇把诈死的药混在了清酒里。
递到她面前时,指尖还紧张地颤了颤,似乎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长楹弯弯唇,将酒饮尽。
陵玉注视着她,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却始终没有随之散去。
“你说过会逃走的,是真的吧?”
他神色有些紧张:“我们鲛族向来敏感,能预知一二。一定是我感知错了,对吧?”
长楹眼眸不眨地说了谎话:“当然。”
怕被人发现端倪,陵玉递完酒后,没怎么停留便走了。
走时对方的眼神,还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依然有些纠结,生怕她没有诈死成功。
器灵蓦地道:“其实诈死药,你自己服下就行了。”
并不需要假以他人之手。
而且她并不是对方,以为的那种死遁方式,等到以身祭镯的那一刻。
在陵玉眼里,便是真的殒身了。
“按照小绿蘑菇的性子,等下知道你故意骗了他,应该会很生气很生气吧。”
器灵表示不解。
长楹轻嗯了声:“这样不好吗?生气的话,他就不会再惦记了。”
坏女人不值得他惦记。
那天在神界盯上对方,纯粹是“她”看上去单纯好套话。
跟与谢拂的相处一样,对于小绿蘑菇,最初也不是多么真心的相识。
他送过石头花给她,她也送过他几个花环。
长楹救过他,也利用过他。
也算是一笔勾销,并不亏欠。
在苍穹中央的红月半隐半现。
这一整日,都有不同的魔物被源源不断地押送过来。
最初羽嘉封印魔渊后,有零星的魔先后被捕。
如今魔渊的封印晃动在即,神界有了恐慌,所以想在此地消灭它们。
长楹并不意外,直到看到了当中熟悉的身影,顿了顿。
她倏地擡手,提住眼前经过的,扑闪着蝶翼的漾月的本体。
微微蹙了下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的蝶翼呈现暗色,显然也萦绕上了魔气。
漾月化成了人形,有些意外:“姑娘,你居然认出了我。”
长楹擡眸看对方。
器灵:“是尾戒没能保护对方,掩盖过去?然后扶城发现她沾上魔气,最终铁面无私,亲手把她送来了这里吗?”
漾月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发展。
梦境里江绩雪被造反后,他屠城的时候,手下的那些傀儡,一时祸乱凡间。
而扶城那时曾是宫中的侍卫,有连心蛊所控制,不得不听从对方。
被魔气控制着,如同傀儡。
漾月那晚翻过山一般的尸堆,终于找到了他。
对方隔着面具,直到看着她给他挡刀的画面,一刹身形僵住。
像是脱离了蛊的控制,有了短暂的清醒。
漾月攥着花灯节的小猪面具。
“神君……这应该是我第二次、救你了吧?”
第一次是在神界,最初相识的时候。
她挡下的刀沾有魔气,自然也入魔了。
刚出梦境的时候并不明显,后来晕过去后,魔气便在体内溢出扩散。
漾月的紫眸下,缓缓长出了和她如出一辙的,黑色纹路般的甲片。
面容逐渐和三百年后重叠:“我也没想到,我会入魔。”
命运在细节上似乎出现了改变,在大流上却并没有变。
就像一条河流中翻涌了小浪花,试图变出分叉来。
却始终抵不过大的洪流方向。
想起扶城所在的神族,受下救命之恩后,会自动生成必须回报的盟约。
长楹默了默:“也许你可以提出,让扶城不要因你成魔追杀你,就当作这回报?”
漾月歪了歪头:“他还不知道我成了魔。”
长楹:“不是他,那你怎么来了这里?”
漾月眨眼,无辜道:“哦,那是因为,我亲了他把他打晕了,逃出来故意被抓的。”
情节听着有些耳熟和相似。
长楹没忍住轻咳了声。
器灵评价:“主上,你们是临走前,都要先占一下便宜,再跑路吗?”
长楹风轻云淡地反驳:“我是那种人吗?”
她怎么会是呢?
退一步讲,谢拂就没有错吗?
故意挑在不清白的时辰,跟她同榻而眠,还搂搂抱抱的。
不就是想她,也做点什么吗?
她最后只敲了对方一闷棍,已经够给面子了。
而漾月前来魔渊的目的,亦很简单。
“入魔后会互相吸食和吞噬,姑娘,我并不想有一天,变成那样。”
“不如就沉睡在这魔渊里吧,也许有一天,我会投胎成崭新的一只小蝴蝶。”
蝶魔可能不知道,在后来的三百年里,她不仅经历了话语中的这些。
还成了魔族中的佼佼者,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狠人,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其它魔。
长楹摸摸腕上的聚神镯,平静回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只是和谢拂微微较劲,秉持着尝试一次的态度。
眼下,却多了几分决心。
倘若命运不会那么轻易改变。
那么就算命运是滔滔的洪流,她也会努力成为改变方向的浪花。
直到它最终分叉,去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红月之日,不该叫作献祭。
应该是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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